楚云不管他是不是装傻,便自顾自道:“吴敬贤,吴师兄昨日在家中暴病而亡,皇上可曾听到了消息?”
“哦,竟有这事?”
赵构淡淡地道,表情没有多少波动,他没有刻意伪装出震惊和悲伤,但这淡漠的样子,依然让楚云心中的郁气更深了一分。
“皇上之前不知道么?”
楚云看着赵构的眼睛,将自己的情绪毫不隐藏,赵构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银箸,目光带着深意,对楚云道:“你便当朕不知道便是。”
“臣无法装聋作哑。”
楚云的声音,不觉大了许多,赵构依然是那个音调,道:“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么,为何这次竟做不到了呢?”
声音虽轻,在楚云脑海中却如惊雷炸响。
楚云沉默了许久,依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应赵构才好。赵构便接着道:“回去吧,朕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赵构的言语中,不含多少感情,楚云再三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心情,才问道:“为什么?”
“朕做事,不需要向你解释。”
楚云:“……”
他握紧了拳头,却不可能朝眼前的男人挥出去。
这就是限制。
终于,还是撕破了脸皮了。赵构也终于在楚云面前摆出了君王的姿态,威严,高贵,不可侵犯。
人心,终究是会变的,楚云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他一直就做好了防范,但是,当这一切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楚云才发觉,自己的内心,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看着赵构,忽然笑出了声,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笑什么?”
楚云的模样,让赵构看着很不愉快。他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有了变化,眉头微微皱起,逼视着楚云。
楚云便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在笑微臣自己。”
“你有什么可笑的?”
赵构从未见过楚云如此姿态,心中忽然有些紧张。
楚云便收住了自己的表情,怅然道:“我笑我自小自视甚高,计划做了一大堆,到头来都是无用功。我笑我自诩善于洞察人心,却无识人之明,我笑我自以为能力出众,到头来,不过是盘中的一粒棋子而已。从头到尾,便是笑话,如何不好笑?”
赵构便阴沉下了脸,他如何不知道楚云说的没有识人之明,是在暗示他。
赵构怒道:“我看你今日是犯了痴,才会在此胡言乱语,来人啊,送楚尚书回府,好生休息,无他事便在家好生呆着便是。”
赵构一声令下,便有几个禁卫走了进来,楚云站起身,道:“微臣自知此时是微臣最为清醒的时刻,倒是让皇上担忧了。不过皇上说的对,似我这等糊涂的人,如何能在庙堂之上为官,微臣请将这尚书之职辞去,即日,便携家小觅一清幽之地养病。”
“若是朕不允呢?”
赵构双手猛地拍在桌上,言语也带着森然寒意,楚云便针锋相对道:“微臣感身体欠佳,唯恐如吴师兄那般暴毙而亡,请皇上怜惜。”
“住口!”
赵构站起身来,目露寒光,看着楚云,道:“我知道你该好好休息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送楚尚书回去休息,好生照看,楚尚书有任何闪失,你们提头来见!”
这所谓的送,其实是押。
楚云一抬手打开想要来按住他肩膀的禁卫,对赵构道:“不劳皇上费心了,微臣自己回去就好。”
再看赵构,楚云的眼神已然麻木。他们之间的裂缝,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扩大了。
楚云潇洒转身离去,不再看赵构一眼。
有些话他没有说,但是,赵构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的确,一切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但是,做了这样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楚云却终于觉得自己轻松了。
目前还存在的唯一任务,成为首辅,或许是一个完不成的任务了,但那也无妨。
因为任务只有完不成的状态,没有失败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