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霄转身向外走去,冷淡道:&ldo;你好好歇着,少操这些心。唐天重能把朕的活昭仪说成死昭仪,朕也能把死了的淑妃回魂成能伴朕一生的宁淑妃。&rdo;
我记起了怡清宫的宁昭仪&ldo;死&rdo;后曾追封为淑妃,同样冷淡地笑了起来,&ldo;以前的昭仪还能是皇上的朋友,但皇上的淑妃却的的确确是死了的。皇上这样的明主,注定了孤单一世,连朋友都不会有一个!&rdo;
对我这样恶毒的诅咒,唐天霄身躯震了震,愤怒地瞪我一眼,却也不斥责,不辩解,默然离去。
而我在他走后,身体却筛糠般颤抖起来,久久不能平静。
唐天重,天重……
你不是说,便是我死了,也不会让我离开的吗?
要怀有怎样的绝望,才肯将我活着送到敌人手中,放任自己舍弃经营多年的一切,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背上的箭伤并未伤及要害,但多少日来的身心折磨已将我摧残到形销骨立。
我不敢去想唐天重目前的境遇和他即将面对的死亡,那是可以将所有意志和信心尽数摧折的附骨之蛆,痛到噬心。
可我脑中依旧无时无刻不是他。冷峻的面容,微凹的黑眸,皱起的浓眉,以及如今看来多多少少有些色厉内荏的冷言冷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身影,竟已是我心之所系,魂之所依。
我无法坐视他走向绝境,更无法接受他因我走向绝境。
即便解了毒,每日用着药,我依然常常发烧。
也许死亡会成为我最理想的解脱方式,但我若这样死去,即便真能如唐天重所愿成为一对鬼夫妻,我还是不甘心。
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我让凝霜、沁月帮我想法联系靳七和南雅意。
我的身畔已没有了无双这样能干的侍女,但她们两个和我到底也算是共过患难的,力所能及的范围,还是乐意相帮的。
靳七常在宫中行走,每次到怡清宫时总跟在唐天霄身畔,可并没有找到机会说说话。但他到底受过我恩惠,听到侍女的知会,傍晚趁着唐天霄在熹庆宫用晚膳便来瞧我。
他跟随唐天霄已久,最善察言观色,大致也猜得到我的用意,向我见了礼,不待我开口便道:&ldo;娘娘,你要咱家做什么都好说,只是康侯之事,实在不是小人力所能及的范围,也不是小人插得上话的。&rdo;
我沉吟着问道:&ldo;康侯……如今下在天牢?&rdo;
&ldo;天牢。&rdo;靳七点头,甚至觑着我的脸色,小心地加了两个字,&ldo;死牢。&rdo;
我叹道:&ldo;皇上恨他入骨。&rdo;
靳七答道:&ldo;若说恨吗……倒也未必。前儿皇上独寝在乾元殿,一个人对月饮酒,喝高了,还和小人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提到了雅意姑娘,又提起了康侯……只是很快转了话头。听说摄政王妃在世时常带了康侯入宫,那时康侯和皇上还挺合得来哩!&rdo;
唐天霄并非无情,甚至比一般人更要多情。
只是他再深重的情义,也抵不过九五至尊的绝大魅力,抵不过他那把龙椅上金灿耀目的光彩万丈。
我僵了好一会儿,才问道:&ldo;有说什么时候处决吗?&rdo;
&ldo;有司曾奏请过了正月再赐死,但沈大将军劝皇上尽快处置,以免夜长梦多,因此定了元宵节后行刑。&rdo;
元宵节后……
已经没有几天了。
我勉强向靳七笑了笑,&ldo;靳公公,我知道你常去德寿宫行走,能不能帮我传一句话给太后?&rdo;
&ldo;太后?什么话?&rdo;
&ldo;你转告她,摄政王执著一生,莫让婉思柔情,一旦总成空。&rdo;
靳七不解,我也不解释。
宣太后,宣晴婉,她不会不明白摄政王一片苦心为的是谁,也不会不知道她的妹妹宣晴柔为谁而死,唐天重又在为谁复仇。
我不知道那么短的一句话,对于在阴谋和权势中打滚了大半辈子的宣太后有多大的触动。
但我不能让她有机会掩耳盗铃,假装看不到妹妹和旧日情人唯一的骨肉,正被她和她的爱子送上绝路。
南雅意来得也很快。
其时我正烧得厉害,痛苦地辗转于床榻间。她扶起我时,我一身汗水淋漓,许久才能冲她笑了笑,&ldo;伤口还是有些炎症,偶尔会发烧。刚吃了退烧药,又出了一身的汗。&rdo;
南雅意沉默,然后轻叹道:&ldo;快元宵了。&rdo;
元宵。
据说这将是个举国同庆的大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