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文物被这样对待非常可惜,文物工作者听到都觉得痛心,但至少不至于造成严重的伤害事故。
一件武器就不一样了。
有一件可怕的武器,使用不当的话可能会出现大纰漏,因而需要取舍:是要封存它,还是使用它?
封存就比较简单了,直接放在保护严密的地方,让它无法发挥作用,或者干脆销毁,就当作它从来没出现过。
而如果选择使用它,则有两种可能:一是把它交给能最大限度发挥它作用的地方,让它的功能完全展现出来,二是有限制地、有节制地使用它,甚至把它用在一些乍看起来可能并不特别重要的事情上。
&ldo;为什么最后国家没有选择类似危机办这样的机构,因为陈氏仪没有对手。&rdo;应长河的茶冷了,他一边回忆一边喝了几口,皱起眉头:&ldo;你有茅,对手会持盾。你有枪,我最不济,也有件防弹衣。你要搞炸弹,我们有拆弹专家可以应对。懂了吗?有威胁的东西,必须有能与之应对的方式方法。&rdo;
秦夜时明白了:&ldo;没有可以应对陈氏仪的方法。&rdo;
&ldo;陈氏仪很危险,但是也非常有用。&rdo;应长河点了点头,&ldo;危机办这样的机构,能力很大,权限很大,陈氏仪在他们手里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但是危险程度也随之增加。如果你是秦双双,你能让陈氏仪一天只执行一次任务,其余时间都保持沉寂吗?如果你觉得一天一次不足够,一天启动多少次才合适?是不是要做更精细的实验来获得科学的结果?但是陈氏仪团队解散,陈正和已经不在了,所有的资料都被封存,最关键的部分根本不能漏出,谁去实验?怎么实验?危机办,或者公安局公安部,他们取得陈氏仪是要出成果的,国博从98年获得使用权到现在,轰轰烈烈的大事情确实没有多少,最好的成绩不过是找到了几个大墓,有些保护了起来,有些挖掘开来。将近二十年,秦双双能用二十年去摸索吗?&rdo;
秦夜时有些明白了:&ldo;陈氏仪现在放在文管委,是一种缓冲?&rdo;
&ldo;是的,取舍之后,放在威胁更小的博物馆里,无疑最安全。这也是一种保管的方式,国博获得的只是使用权,等以后国家收回去了,会给哪个部门,其实大概也能猜到。陈氏仪虽然暂时无法发挥出自己的作用,但是我们使用它的频率、方式都是有节制的。这种节制其实也是一种实验。每个季度我们都必须向本馆提交陈氏仪的使用报告,不断更正,不断修改,不断完善它的……规则。&rdo;应长河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ldo;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遇到过很大、很大的挫折。有人离开了文管委,有人还在这里继续坚持。我们从一开始十人一组出去,到现在严格控制人数,还有现在的各种规条,都是在这种尝试中慢慢摸索出来的。&rdo;
&ldo;出过大纰漏吗?&rdo;
&ldo;出过,非常严重。&rdo;应长河毫无隐瞒,&ldo;你如果能接触到陈氏仪的这么多资料,也许也能看到危机办对819事件的调查报告。819事件暴露出了陈氏仪的危险之处,在这样的前提下,危机办直接打报告要求取得陈氏仪的使用权,一个没接触过陈氏仪的结构,一个急切地需要用陈氏仪来做出成绩的机构,你认为上头会批准吗?&rdo;
&ldo;但是警铃协会死灰复燃……已经死了几个人,还不严重吗?&rdo;
应长河笑了笑,摸摸自己的光脑袋。
&ldo;你啊,不适合做行政管理的工作。太天真了。几个人?你说,到底几个人?无论多少人,都不过寥寥几个人。这件事还没造成严重的社会影响,抢劫杀人事件很新鲜吗?并不。几桩命案值得让陈氏仪转移到危机办这种机构吗?不值得。上面的人能承担起转移陈氏仪之后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吗?不能。你说的几个人,和更大范围的许多人,要兼顾谁保护谁,也是一种取舍。&rdo;应长河在桌上敲了敲,笃笃作响,&ldo;政治嘛,就是这种取舍。有的时候不一定是利益最大化,是损害最小化。&rdo;
秦夜时对应长河口中的&ldo;政治&rdo;毫无兴趣,他也不知道应长河说的话是否真有道理。摆在他面前的事实是,警铃协会确实在活动了。
&ldo;幼稚啊小秦,幼稚。十年前警铃协会的会长死了,骨干没了,白浪街事件是危机办没处理好,但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能捣毁警铃协会是不是立了大功?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是的。危机办的主任被免职,可他立刻就调到公安厅去了,这是不是褒奖?&rdo;应长河摇摇头,&ldo;现在你要让上面承认十年前搞错了,警铃协会还存在着,这么大的事情,你以为光凭一个哨兵和一个向导的证词就能说服上面的人?更确切的证据,你们没有,更可靠的人证,你们也没有。&rdo;
秦夜时不得不承认,应长河说的是对的。
为了保护章晓和高穹,秦双双和应长河做了一个私底下的协定:她在给上头的报告里不会写出章晓和高穹擅自使用陈氏仪,但同样的,应长河必须让周沙和原一苇协助危机办工作,并且让秦夜时进驻文管委。
她撒了一个谎,就必须撒更多的谎。在报告里,她只能模糊地表示看到警铃的是两位偶然路过事发现场的哨兵,但是没有图像记录,也无法找到这两位哨兵的消息:他们匿名在公共电话亭里报了警,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份存在漏洞的报告,显然是绝对无法让上头信服的。
应长河对他说的这些话已经是推心置腹了。除了秘密的细节无法告知,这里头的层层关系他基本给秦夜时剥了开来。
&ldo;应主任,你也有违规的事情。&rdo;秦夜时突然说,&ldo;你把自己等级为高穹、章晓、原一苇和周沙的监护人,这是不符合规定的,你最多只能监护两个人。你写得太多,他们有了什么事情,全都会找到你头上来。&rdo;
&ldo;你说得对,就是这样。&rdo;应长河笑道,&ldo;都来找我吧。&rdo;
&ldo;我姐说得不对。&rdo;秦夜时诚恳道,&ldo;你这人不坏,心眼也不多,更不jian诈。挺好的其实。&rdo;
应长河:&ldo;……真的,我是你姐的话,真的会揍你。&rdo;
应长河让他把加强安保的相应规条给大家读一读,反正都是例会,而且以后他就要常常在文管委进出,算是发了一大把慈悲,让他有幸进入会议室沾沾屁股。
但秦夜时太不争气,捂着鼻子大口喘气,半天没能踏进去一步。高穹从他身边经过,走入会议室,目光在他的鼻血上停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