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以恒只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相机对着树下的人随意取景,调试参数。
姜宏被镜头对得浑身不自在,皱了皱眉:&ldo;你在做什么?&rdo;
&ldo;恩,姜老师不喜欢,那我不拍了。&rdo;郑以恒看穿了她的抵触,认真地应道,双眸却仍盯着相机的数码显示屏。他的取景向来都是个中翘楚,镜头正中身着大红线衣的女子坐在参天的古树下,身姿自然前倾,望着站在面前的小姑娘,眉眼含笑,是美得像幅画。
姜宏被他闹得没脾气。
郑以恒坐在姜宏对面,面前放着那杯红豆奶茶。刚做好的奶茶仍氤氲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郑以恒用手捂着,仿佛上边仍带着些姜宏面颊上的温度。
尝了一口,有些烫嘴,他索性揭开了盖子。
姜宏心不在焉地应对着文茵的问题,眼神幽幽地飘落在迎风落下的松叶上,浓厚的奶香却携着红豆的清香争相钻入鼻端,令她口中无端地感到一阵焦渴。
他一定是故意的,悄咪咪地咽了口唾沫,姜宏不禁腹诽。
&ldo;姜老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兼职的呢?&rdo;
&ldo;大二那年吧,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rdo;姜宏默了默。大二,她不过二十岁,花一样的年纪,在大学的象牙塔里被呵护得不懂世道艰险人心诡谲,觉得世上的一切都积极美好,有过努力就一定会有相应的回报,而别人一点小小的付出,都能让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ldo;八年了,我自己都没想到能坚持那么久。&rdo;姜宏笑着续道,&ldo;现在想想,似乎只有这件事,是从一而终的。&rdo;
&ldo;你们继续,&rdo;静坐在姜宏面前的郑以恒忽然起身,&ldo;我去走走。&rdo;
&ldo;诶?……如果我问得不好怎么办?&rdo;文茵担忧问道。她入行不到半年,尚未有过单独工作的经验,出采访的时候,董老师总会安排师兄师姐一起跟着。
郑以恒朝着姜宏勾唇:&ldo;刚才我拿相机的时候姜老师很害羞呐,我如果继续杵在这儿,姜老师是不是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rdo;
姜宏敛下眸子,瞟向文茵身前的笔记本,淡淡&ldo;哼&rdo;了声。半晌,似乎觉得方才那声太轻了,憋着口气又&ldo;哼&rdo;了声。
接连两个音调飘入耳中,仿若羽毛拂过心弦。郑以恒微微挑眉:&ldo;你们好好聊。&rdo;
文茵:上午采访的蒋先生也有镜头恐惧症呐,没见师兄这么在意啊……
郑以恒双手插兜,只给坐在树下的女老师和女记者留了个颇为潇洒的背影。姜宏对他视而不见,若即若离,显然仍对过去的那些劳什子破事耿耿于怀。文茵这个小丫头又偏偏一语中的问出了八年前的旧事,只怕如果他仍杵在她面前,两人都不好受。
昨日的一场疾风骤雨,吹落了不少枝头的绿叶红花。步行街上堆了许多残枝枯叶,他们脚边的不远处就躺了几片小叶子,还有些许仍藕断丝连地挂在枝头。
一阵凉风又吹落了几片枝叶,姜宏眼睁睁看着一截银针粗细的小松针落进了奶茶中,沉沉浮浮打着转儿。
&ldo;您加入书院的契机是什么?&rdo;文茵很快回过神,打开录音笔,迅速进入状态。
&ldo;契机啊,导师介绍的呗。&rdo;姜宏嘴里脱口道,心里却慢慢思量着答案。
这些年的经历,浅草书院好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让她习惯了国学老师的身份,习惯了与传统文化为伍。一时之间让她细细阐明,竟觉一切尽在不言中,不知从何处开口。
见文茵已开始提笔记录,姜宏无奈笑道:&ldo;你真这么写呐?&rdo;
文茵:&ldo;?&rdo;
她补道,&ldo;导师的介绍是其一。你想,仅仅是一部《红楼梦》,就有方方面面的研究学问,更何况是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文化?我们在中学里学习的文史知识真的太少了,如果不是自己有兴趣读史书,可能都不知道那些历史旮旯里的琐碎小事。可是这些历史文化和礼仪文明里蕴含的东西太美好了呀。但是在我们的生活里,像成人礼、昏礼这些美好的礼仪几乎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不想让这些东西渐渐消失,而浅草书院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可以把传统的美好弘扬给更多的人,所以就义无反顾地加入了书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