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叶轻舟本人混得实在不怎麽出彩──要说不好倒也不至於,他二十七八升了主治,以前还有些野心的时候也争取每年多发几篇文章,只是近些年工作压力越来越大,收入也实在是不够看,总归拿的是薪资,什麽收红包之类的事儿甭说叶轻舟不想干,就是他想收也轮不到他伸出这个手来,再者,叶轻舟还真像旁人说的,还真是有点操守的,否则还不至於过了三十岁,市里一套房子都买不起。
夏少谦的表现和叶轻舟第一次见到他时也不太一样,原先那态度嚣张的近乎恶劣,现在倒是一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模样。然而其实瞎眼也瞧得出来,夏少谦也没对谁殷勤,他只要乖乖坐在位置上,旁个儿的人就飞蛾扑火似地拼命往前凑。
叶轻舟实在不理解夏少谦的用意,夏少谦将他和赵晴晴弄到这位置上,接著就跟和他们不认识似的。原先和叶轻舟攀谈的似乎渐渐发现挖不到什麽消息,倒也不像一开始那麽热络,渐渐地叶轻舟和赵晴晴就被冷了下来。
赵晴晴倒是挺乐意的,自顾自地吃著东西,忙乎得头也没抬。
叶轻舟坐了一会儿,终於渐渐感觉到在这位置上究竟有多麽煎熬──曾经的恋人就在咫尺的距离,而在她身边的却不再是自己。叶轻舟暗暗凝视著前方,仿佛试图从前情人身上寻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他的心底到底还存有一丝的奢望,他妄想著陆曼能给他一个眼神,也许他还殷殷期盼著这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陆曼却不曾再将目光停驻在叶轻舟的身上,她的眼里由始至终都在注视著她未来的丈夫,他们时不时交头接耳,举止亲昵……
六层的订婚蛋糕从後台推了出来,一对准新人手挽著手上台,柔和的灯光聚拢在他们身上,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轻舟的位置正对著前台,他隐隐觉得这是上天恶意的安排,周遭的一切已经与他无关,他的眼前正在上演著一场噩梦,而他正置身其中,犹如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嘲笑他一样。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叶轻舟猛地一回头,却见夏少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边,手里举著高脚杯,微侧著身子。
没等叶轻舟反应过来,下一秒,夏少谦宛如刻意般地冲著台上高声道:&ldo;orris,就这样子想打发我们?门儿都没有。&rdo;
紧接著就跟说好似的,一夥人开始起哄,&ldo;接吻!接吻!&rdo;
叶轻舟忽然劈手将夏少谦搁在眼前的高脚杯夺过,仰头一口气浇进嘴里。辛辣浓烈的味道登时冲上他的脑仁,叶轻舟弯腰剧烈地咳了起来。
赵晴晴吓了一跳,赶紧拍著他的背给他顺顺气儿,前方正达到高潮,男女主角热情拥吻,谁也不会注意到叶轻舟被酒气呛出的泪。
一个手帕递了过来,叶轻舟接了过去狼狈地擦著脸,闷闷地说了声&ldo;谢谢&rdo;,一抬眼就瞧见夏少谦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坐在他身旁的位置。
waiter很快地往他们这里送来了好几个酒瓶,开瓶的时候,一股浓醇馥郁的香气随著烟气弥漫开来,夏少谦不知何时点燃了一根烟,吞云吐雾之间,他的嘴角噙著一抹暧昧不明的微笑。他让侍者送来了两个酒杯,倾上前往叶轻舟眼前的杯子倒入那金色的剔透液体。
&ldo;干了这杯。&rdo;夏少谦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往叶轻舟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清脆的&lso;叮&rso;,如同叶轻舟那用廉价的自尊包裹的心脏,像泡沫一样破碎。
叶轻舟布满血丝的眼,他觉得自己终於看穿了夏少谦眼里包藏的恶意──这个男人正在幸灾乐祸。
他所有的难过和悲伤成了夏少谦今晚上最佳的余兴节目,也许他本不该来,他根本做不到自己预料中的潇洒,他就是个卑劣而又好面子的丑角。
叶轻舟就跟赌气似的将酒杯一接,又一口气灌了一杯入腹。
&ldo;你疯啦?!&rdo;赵晴晴的声音响了起来,但是她没能拦住叶轻舟。
夏少谦状似意外地挑挑眉,又为叶轻舟倒了一杯。叶轻舟吸了吸鼻子,隐形眼镜不知什麽时候掉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足以看清的只剩下眼前的男人。
也许是氤氲的烟气熏迷了视线,也许是童话般的灯光造就了幻境,有那麽一瞬间,叶轻舟觉得,夏少谦锐利得过份的两眼里仿佛也透出了一股难以察觉的悲凉……
叶轻舟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他骑著自行车,一只手从後面环著他的腰,微醺的凉风拂著面,那时还是青春年少。
那时候的叶轻舟依然踌躇满志,学业、爱情、交际,眼前等待他的是一片坦途,他带著陆曼在风中悠扬,昂首迎向了前方的康庄大道。
而叶轻舟的惊醒并不是因为路边某个将他绑倒的石头,而是他感觉到环在他腰上的那只手越来越重,几乎要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然後叶轻舟一低头,两眼猛地一直!
那不是陆曼的手,确切来说,那只手并不属於任何一个女人。
学长。
突如其来的轻唤俨如魔音穿耳,叶轻舟快速地扭过脑袋,接著就感受到一股痛楚──他睁开眼了。
先入眼的是天花板,那富有格调的花纹和低调的水晶灯盏,以及身下那属於地毯的柔软触感强烈地暗示著叶轻舟,这片地儿不是他那连块地砖都还没贴上毛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