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放也抓紧他的衣袖,惊慌四顾。
他没有信云深那麽强烈的直觉,但是危剑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漫溢而来,便是最迟钝的人,也会感受到那股巨大的逼迫。
&ldo;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退回去!&rdo;高放在信云深耳边道。
信云深点了点头,揽起高放细瘦的腰肢,便欲运起轻功。
身後那女子却有恃无恐地笑道:&ldo;山神震怒,百鬼夜行,你们跑不掉的,乖乖受死吧。&rdo;
信云深不理会她,带著高放刚刚跑出几步,却只能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身後这一整条街上的房屋,此刻突然依次亮起了微弱的火光。橘黄色的光芒透窗而出,将街道上的石板照出斑驳的影子。
屋子里原来真的有人。在这沈寂荒芜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镇里,居然真的还有人生活在这里。
他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他们又有多少年不见天日了?!他们为何住在这黑暗的地下深处?!
狭长的街道上依次响起吱嘎的声音,那是锈蚀的门轴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叹息。
第一扇门开了,第二扇,第三扇。每一个门里都出现了一个影子,被微弱的烛火光芒拉成长长的一条,映在街道的石板上。
信云深将高放护在身後,望著那些慢慢走出房间的人影,如临大敌地绷紧了身躯。
高放也望著那些人,只觉那些人影动作僵硬,不似常人灵便。似乎身形缓慢得不堪一击,却又散发著让人遍体生寒的危险。
信云深望著前方那鬼影幢幢的景象,竟感到头皮发麻,一阵恐惧从心底升起。
江湖之事再是险恶,也不外乎人心。他以为除了人心之外再无需要害怕的东西。可是眼前这景象,就像是地狱的情景照进现实,让人望一眼便遍体生寒。
刚才那女子早已不见踪影,信云深见来路被堵,也无意与这些摸不清深浅的怪人缠斗,便欲带著高放往镇子深处暂时躲避。
在他萌生退意的一刹那,那些缓慢僵硬的人影却猛然动了起来。信云深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些人影的动作,只觉眼前几道黑影闪过,鼻端掠过一阵腥风。他心中警锺轰鸣,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险直觉险些将他震昏。信云深携著高放猛地向後疾退,才堪堪闭开快如闪电击向他的几道黑影。
那些怪影一击落空,连片刻的喘息之机也没留给他,便又迅猛地冲向信云深。
这是一群丧失理智的野兽,只知道一味进攻。信云深咬牙连连躲避,偶尔招架一二,只觉那些怪影不但敏捷如电,更是力大无穷,几次震得他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剑。
信云深此刻竟然完全想不出应对的方法。打,打不过。逃,逃不了。简直已被逼入绝境,不知如何逃出升天。
最不妙的是,高放还在他的身边。
信云深开始後悔先前的冲动和自大。他自恃武功高强,心思机敏,以为这世上再没有能难得住他的事。却忘了江湖险恶,天外有天。这样简单的道理,却需要他经历这般险恶的绝境方能体会得到,还连累得高放与他一起泥足深陷。
信云深心中越想越悔,越想越怕,眼圈红著,咬紧薄唇,几乎要落下泪来。
&ldo;云深,不要分心。你听我说,&rdo;高放一直老实地趴在他的怀中,接受他捉襟见肘的保护。此时高放突然抱住他的腰背,似寻求保护,又似安慰著他。
&ldo;我看这些怪影跑得虽快,却似乎无法跃高,我们先跳上屋顶。&rdo;
信云深一直在街道上疾奔,那些怪影便一直坠在他身後。他虽然对高放的建议不抱希望,还是姑且一听。信云深收了剑,揽紧高放,猛地拔地而起,在空中两次借力,稳稳地落在两层高的屋顶上。
坠在身後的怪影如同蜂拥而至的恶狼,猛地扑到楼根处,人头窜动,看似十分焦躁,却果然无法攀上这两层高的小楼。
信云深这才得以喘上一口气,放松下来时,只觉得浑身一片汗湿,头发上都似乎能滴出水来。
高放却没有什麽变化,甚至还向下看了看,略带疑惑地思索著什麽。
看著高放的冷静,再对比刚刚自己的恐慌无措,信云深一时间觉得无地自容。
高放看出他的窘迫,稍一思索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此刻他必须做些什麽,弥补信云深被打击到的自尊。
高放走到信云深面前,将自己缩进他的怀中。信云深受宠若惊地抱住怀中那温软的身体。
&ldo;我知道你会好好地保护我的,云深,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rdo;高放在他耳边温言软语。
&ldo;那是自然的。&rdo;信云深红了脸。
&ldo;从来没有人有这样的本事,让我完全不必担心任何事情。便是在困境中,也能护我周全。&rdo;高放继续道。虽然是要哄信云深,却似乎也说到了他自己的心里。
他从来都担任著照顾别人的责任,却从未有过一个肩膀能够让他依靠。也许被信云深所救是上天给予他的最大的礼物。
&ldo;小放。&rdo;信云深瞬间感到责任重大,双手揽紧了高放,心情激荡,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ldo;我们遭遇如此险境,却只能让你一人承担,我竟然一点也帮不了你。云深──&rdo;高放歉意地看著他。
信云深激动地搂紧了高放,大声道:&ldo;不需要小放来担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