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一落,楼下那声音又响了起来:&ldo;极乐宫主?!极乐宫主也在这里麽?!&rdo;
柳先生低叹一声,却回道:&ldo;极乐宫主不在。她早已经死了,化成灰变成泥了。你既然又累又渴,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rdo;
&ldo;她死了?!她怎麽会死呢?!是谁害死了她?!她的坟墓在哪里,在下理应去拜祭她。&rdo;那声音又问道。他就像是一个正常的江湖人,如果不是在这样诡异的地下荒镇,如果是在明亮的阳光底下,他的话简直再正常不过。可偏偏是在这里,他若是号哭,或者怒骂,都远比这些问话来得正常一些。
&ldo;你以为你是谁,也配拜祭极乐宫主?!&rdo;那女子冷冷道。
&ldo;我是谁?&rdo;那声音重复道,似乎这真的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ldo;我是谁呢?&rdo;他重复著,又像是反问,&ldo;你说我是谁?!你说我是谁?!&rdo;他的声音越来越凄厉,带著无尽的仇恨,无尽的怨愤,一声大过一声。
信云深察觉到一股巨大的内息从楼下猛地爆发,危险的直觉再一次袭来。他一把捞过高放,带著李帅和高放往那柳先生的方向靠近过去。似乎在这无边的黑暗里,只有柳先生那里才有一丝安全。
一道黑影猛地冲破地板,像从地下钻出的恶鬼,他伛偻著身子,矮小又瘦弱,身形却像猿猴一般迅捷。他猛地冲到那女子面前,两只干枯的手抓住她的衣领,带著极端的愤怒向她哀号:&ldo;你说我是谁?!!&rdo;
那女子吓得高声尖叫:&ldo;救命,救命啊!他是鬼,他是鬼啊!&rdo;
黑暗里飞出一枚暗器,直直地击入那干瘦怪影的身体里。那怪影号叫一声,又像猴子一样从那破开的地板上钻了下去。
&ldo;柳、柳叶儿!&rdo;他高声惊叫道,似乎这个名字是一个比他自己更可怕的东西。
那女子被这样一吓,再也没有刚才的趾高气扬,流著泪踉跄扑到柳先生的床前,连哭都不敢出声。
&ldo;柳叶儿?!你就是二十年前的那个玉面公子柳叶儿?!刚才下面那群怪影里面,不是还有一个柳叶儿麽?!&rdo;信云深道。
柳先生咳了几声,笑道:&ldo;想不到你年纪幼小,知道得竟然不少。刚才我是小看了你了。&rdo;
这是他刚刚从高放那里知道的,信云深听到这种夸奖,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看了高放一眼,高放却皱眉凝思,开口道:&ldo;柳先生,看起来那些怪人对您很是惧怕。在下想──&rdo;
&ldo;你是想让我送你们离开?!&rdo;柳先生道,&ldo;这是不可能的。&rdo;
&ldo;为何不可能?!&rdo;高放疑道,&ldo;您难道不想离开这个荒镇?!&rdo;
&ldo;不是不想,而是不能。&rdo;柳先生叹道。
高放更加疑惑了。
&ldo;小公子,你去把灯都点亮。&rdo;他向著高放道。
高放依言将那惟一燃著的蜡烛拿在手上,将屋子里散布在各处的灯都点了起来。
火光越来越亮,渐渐将整个屋子都照处如同白昼一般。
那始终处於黑暗中的柳先生,也终於暴露在众人眼前。
信云深和那女子都忍不住惊呼出声,那女子更是手脚并用地远离了她刚刚还寻求保护的地方。
高放皱眉打量著他。并非是那柳先生长得有多麽可怖,实际上他容颜秀美,可想而知当年那玉面公子的称号名不虚传。高放以为燕其那祸水糙包的脸蛋已经是顶极的豔丽了,比起这柳叶儿,却还差著几分冷冽华美。
他身上只穿著一层单衣,不知道多少年未修理过的黑发长过脚腕,缠缠绕绕地铺满了他的全身。他并非是躺在床上,那张在黑暗中看起来高得奇怪的床并不是床,却是一个琉璃剔透的巨大的棺材。
柳先生便被缚在那个巨棺上面,绑著他的不是铁锁,不是木枷,却是一道道粗细不一的青藤。那些青藤缠绕著他赤裸的手脚,藤上变细的头部却钻入他的皮肤之下。在明亮的火光照映下,这些藤条闪著青翠欲滴的色泽。
他身下的那个棺材里,却还躺著一个人,一个女人。她是一个极美的女人,即便是如此安静地躺在那里,也能令人感到心驰神往。如果她醒过来,又该是如何的致命魅惑。
&ldo;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极乐宫主吧。&rdo;信云深看了片刻,出声道,&ldo;果然是极美的。&rdo;
柳先生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高放,笑了笑道:&ldo;我这样,如何走得了。&rdo;
&ldo;你──是在用血滋养极乐宫主?!&rdo;高放不确定地问道。这极乐宫主明明已经死了,难道还有什麽邪法能令人起死回生?!高放是绝对不相信的。
&ldo;我只是要她容颜不腐。&rdo;柳先生看向巨棺中的那个女子。只是那眼神却不像男人看著女人的爱意,又似乎对那极乐宫主的美貌也无动於衷。一个男人如果有他那样的容颜,理应不会被任何人的美貌打动了。
&ldo;况且,就算我走得了,我也无法把你们安全带出去的。&rdo;柳先生叹道,&ldo;那些人──不,那些鬼,都是被极乐宫主制成的盅人。他们爱慕极乐宫主,所以前赴後继地走入极乐宫主的局。这麽多年,他们迷失了自己,忘记了前尘旧事,却只记得一件事。&rdo;
&ldo;是只记得对极乐宫主的迷恋了麽?!&rdo;信云深望向那有著惊心动魄的美貌的女人,却觉得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整到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也实在是蠢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