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慌道:“你只怕误会了我,我是一片好心…大吼如今已是我的相公了,我岂有祸害相公,使自己变成寡妇的道理?”
她不说这话还好,话一出口,奚好女更是伤心怨毒,上前一把揪住她头发,大拇指的尖长指甲深深掐入她的脸颊,破口大骂:“狐媚子!狐狸精!贱人!我杀了你!”
阿宝动弹不得,强自镇定,道:“你杀我容易,只是大吼今后会如何看你?你杀了他的新婚娘子,他会轻易放过你?”
奚好女愣了一愣,随即阴笑道:“不杀你也可,只是我实在看不惯你这张脸,我大吼哥便是被你这张脸迷得掉了魂,若是你变成丑八怪——”
“奚好女,你给我住手!”不知何时,施大吼进了屋子,手里还托着清粥小菜,看样子是送与他的压寨夫人的。
奚好女眼圈红了一红,道:“你怎知她不是害你?大吼哥,咱们占山为王,有酒喝酒,有肉吃肉,山高皇帝远,这里的县令又无能,咱们一帮子兄弟在一处,何等的快活!何等的自由自在!你为何非要听这狐狸精的话?那护国将军岂是好惹的?他那玉面修罗的名头岂是白捡来的?只怕咱们将来都要被这贱人害得死无葬身之地!你不听我的劝,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你、你将来莫要说我没有提醒过你!我恨你!我恨你!”一抬手,将施大吼手中的托盘打翻在地,擦着眼泪拧身跑出去了。
施大吼凝视奚好女的背影,久久不语,面色阴沉不定,阿宝觑了觑施大吼的脸,心便慢慢地往下沉,正盘算着说些什么话为好,忽有喽啰来报,说有要事相告,施大吼忙撇下阿宝,走到外间去。
阿宝竖起耳朵,只隐约听到“围猎……府中无人……”等片言只语。半响施大吼满带喜色进来,向阿宝笑道:“好娘子,你且等我的好消息吧。”
看样子,施大吼早已对那五万两银子垂涎不已,已连夜派了人下山打探过消息了。
阿宝心下一松,却又挽起袖子,露出前两日被奚好女故意打翻饭菜烫出来的小水泡,眼泪汪汪地问:“相公,我又不曾去勾引过他,他却为何口口声声骂我是狐狸精?”
皇帝年前的那一病,却是缠绵了许久,直至次年二月里才稍有起色。到了三月里,皇帝想要舒展僵硬许多的身子骨,便驾临京郊的猎场,带了一众臣子们安寨扎营,围猎数日。锦延自然也伴驾左右。皇帝因久病初愈,动辄气短胸闷,不敢劳累,每日里只是骑在马上转悠,或是看众臣子们骑射。
这日,众人骑射半日,各有斩获。锦延也射中一只白狐,正要前往查看,却又忽然调转马头,策马退出猎场。猎场门口,他的一个近身侍卫正一脸肃然地候着。不知那侍卫向他禀报了何事,锦延便变了变脸色,先是愣怔了一瞬,随即扬起嘴角,露出意味莫测的笑容来。
皇帝骑在马上正看得无聊,便将锦延召来,笑问:“何事?”
锦延微微出神,笑道:“说来好笑,昨晚臣的府中竟捉住个蟊贼,那蟊贼意欲到臣的书房中偷盗财物。捉住后被拷打吓唬一通后,便供出头领及前些日子在永清县所犯的几起案子来。不知那贼人听了哪里的传言,传言说臣的府中人少银子多,最是容易下手的。”
皇帝不由得失笑了一回,又问:“怕不是永清县令前几日上报的那些山贼罢?可笑那永清县令怕耽误自己的仕途,只报喜不报忧,竟纵容得这些山贼越来越放肆了!”又摇头苦笑,“这几年间,不论是东海倭寇,还是西北匈奴,俱被朕打得落花流水,闻风丧胆,谁料区区几个山贼竟也敢到朕的家门口撒泼!”
三月廿二,这日是施大吼原定得手回来的日子。直等到晌午,却迟迟未见他回转,阿宝一阵忧来一阵喜,与桑果叹息道:“我只怕是在劫难逃了。你若能存活下来,今后便跟着四姐,代我多照顾她。”
桑果见她一脸正经,便知不是玩笑,便哭了出来,道:“这话从何说起?你如今不是压寨夫人了么?虽然说出去是有些不好听……”
阿宝叹了口气,道:“自我家败了以后,所遇到的人无不打着腌臜主意,这次却是我害了小八哥的叔父一家……我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难道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
桑果开解她道:“你也别妄自菲薄,你姿色还是有几分的……我猜大约是因为你年纪正好是十七、八岁的缘故,若是七老八十,哪里会遇着这样的事,咳咳,今后咱们再伺机逃走便是,如何轻易就说到死?”
正说话间,门口一阵踢踏脚步声传来,随即房门被一脚踢开,奚好女拎刀入内,向几个喽啰喝道:“快些把这个小狐狸精给我绑起来!”
阿宝早知会如此,却还是故作慌张地问道:“二当家的,我相公呢?”
奚好女将刀架到阿宝脖子上,冷笑:“你相公?贱人!我叫你还装!你以为我像你相公一般好骗?我大吼哥已被捉住,官兵已经杀到山脚下了。若不是你,我大吼哥与狮吼寨岂会落到这般地步?”说着话,他已红了眼圈,泪淌了满脸,“我大吼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千刀万剐了你!”
阿宝侧耳倾听,山下似乎有奔跑呼号及马蹄声远远地传来,山上的众山贼们一窝蜂地往后山方向跑去。
阿宝遂放了心,笑了笑,点头道,“不错。你的大吼哥一旦落入那个人的手里…就别想再活着回来了……你大吼哥的狮吼寨也即将不复存在了。”言罢,阖上双目,缓缓道,“你给我个痛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