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尴尬地点了点头,暗搓搓地拉过陆辙给他倒的水抿了一口,继续聚精会神地观察起照片上黑糊糊的尸体来了。
其实陆辙也在看照片,刚才开会的时候,他就觉得照片里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对着几张照片边对比边看了许久,他才皱起眉啧了一声,下意识地开口了:“这人……是被打死的吧?”
此话一出,林清醇和江朔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看向陆辙。
陆辙起身走近白板,又仔细反复看了几遍,指着刚才江朔使劲观察过的那张侧面照:“这具尸体的头部左侧有一处凹陷,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对比一下其他照片其实不难发现……所以这些照片上拍摄的尸体面部才会有些细微的畸形。”
“你的意思是……死因是打击头部所致?”林清醇若有所思。
“不排除吧。”陆辙沉吟片刻,“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凶手会把尸体遗弃野外?他不怕有线索留下来吗?”
“所以才会放那一场大火。”林清醇皱起眉来,“可是放火的危害太大了,他不怕作案的时候被发现?如果凶手怀着毁掉线索的念头,他为什么不直接将人带到一个更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去?”
陆辙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摊了摊手:“还记得尸体的动作吗?”
“那个……那个像是双手合十的动作?”江朔小声插了句嘴。
陆辙点头:“我觉得,这场大火,更像是凶手专为死者准备的一场盛宴。”
这下,不只是江朔,连林清醇的表情都有些动容。她清楚,有的时候陆辙不同于常人的脑洞实在太大,他们无迹可寻,但有的时候,陆辙像是手握剧本一样,能把凶手的每一步推测得天衣无缝。
但这种猜测实在是太过冒险,仅凭着一场怪异的大火和一具双手合十的尸体就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任谁都不敢轻易相信陆辙。
曾经,他们因为对陆辙的信任丢掉过追击凶手的最佳时机,也因为对陆辙的信任在未拿到尸检报告前就将凶手绳之以法。但陆辙毕竟已经离开这个圈子三年了,三年足以将所有的直觉沉淀为空口猜测,也足以将所有的空口猜测升华为事实。
陆辙注意到林清醇稍稍垂下眼去,便改口道:“我就是瞎猜,不用在意……顶多为侦破案件提供了一个可能的想法,毕竟现在连死者的身份都没能确定下来。”
林清醇知道陆辙这番话的含义,不由叹了口气,笑得有点苦涩:“是挺奇怪,直到现在,警局那边也没有人口失踪的消息传来。”
陆辙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正准备转身上楼去找安柏微讨论案情,却蓦地发现他要找的人就握着手机站在会议室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分析得挺好。”安柏微慢条斯理地走进会议室,在会议桌尽头站定,用手机轻敲了敲桌子,“刚才边钧打来电话,说现场发现了汽油的痕迹,另外,就在这具尸体的不远处,他们发现了一把被烧酥了的斧头——有警察走访了附近的五金店,很快就问出来了,就在昨天夜里九点左右,一个中年男人买走了那把斧头。”
“监控有什么发现?”陆辙问。
“正在排查,但目前为止那个中年男人还没有在监控里出现过,五金店里的监控坏了,一直没修好。”安柏微回答,顺口给江朔科普,“江朔新来的,可能不太明白,我们联刑部的工作主要放在案件后期对凶手的追踪和逮捕上,这种线索的摸查只能等警局那边传来消息,我们调不出那么多人去搜查……当然,如果你有兴趣,我不会拦着你不让你查的。”
“我刚才已经给小舟小文他们说了,让他们各自在办公室里睡一觉,你们一个个昨晚喝的那么多,顶着酒精工作对身体不好,效率也不高。你们也先别忙了,先去把精神养足,以后有的忙,一切都等警局那边传来的消息,切忌擅自行动。”安柏微又用手机敲了敲桌子以示强调,“都给我去睡觉,谁也不许再工作了,拖垮你们对联刑部的工作没有任何帮助,听懂了没有?”
林清醇点了点头,和陆辙江朔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临走前,她擦过安柏微的肩,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陆辙能够回来,谢谢你。”
安柏微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下,转而看向江朔,啧了一声:“这小孩怎么不动弹呢?非要我把你扛床上去?”
江朔连连摆手,局促不安地小声说:“我、我没有办公室……”
“睡我办公室吧。”陆辙还坐在白板前看着那些照片,闻言头也不回地淡淡道,“门没锁,睡够了出来带好门就行。”
江朔又是欢欣又是惶恐,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可内心深处却有另一个小江朔不断催促着他上楼扑在陆辙的床上撒欢,正纠结着,安队长也发话了:“副队都这么说了,就赶紧休息去吧,等晚上线索堆积起来,再想睡觉可难了。”
江朔难以抑制地咧开嘴角,像是中了五百万似的边笑边跑了,其后,安柏微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暗暗咋舌:“陆辙,这小子有多迷你啊,睡个床高兴成这样。”
陆辙懒得理他,依旧在一点一点地比较着每张照片上的细节,安柏微见状走过来一把将照片都收了,呵斥道:“睡觉去。”
陆辙底气很足:“我没床睡了,我也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