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栖叶狐疑又戒备,总觉得陈望不安好心。陈望也就不和他说悄悄话了,声音都不压直接问:“这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你瞎说什么!”陈栖叶的音量比陈望的还要大,急迫地想要否认,“他不是——”
陈栖叶的脸颊因为突然憋住的气息而泛起红晕,陈望后脑勺也贴上冰凉的墙壁,下巴扬起,眼眸半阖着,漫不经心地等陈栖叶说全,那个人到底不是什么。
陈栖叶最后还是泄气了,垂头丧气道:“反正他不可能喜欢我。”
“那你喜欢他吗?”
陈栖叶往后退了一步,也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就去追啊,万一追到了呢。”陈望说得理所应当,陈栖叶反而表露出嫌弃,两人的目光没有碰撞。
陈栖叶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不要脸。”
“你再说一遍。”陈望并没有被激怒,但下一秒,他就突然站起来走向陈栖叶,掐住他的下巴将人推到房间里唯一的一面镜子前。
那镜子四四方方只有一本书那么大,左上角有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白色渍迹,镜面上也有灰,乍看之下并不能分清脏的是镜子本身,还是镜子里的两张脸。
“你疯了!”陈栖叶企图挣开陈望的桎梏,眼白都有了血丝。陈望的手纹丝不动,甚至又掐紧了一些,流露出一丝不耐烦道:“你给我好好看看。”
陈栖叶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不像!”
陈望的音量也有些拔高:“不像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陈栖叶突然就泄气了。镜子里,陈望侧脸看着自己,他再看向现实中的陈望,猜不出陈望透过自己的双眼又看到了谁。
“那个人是你同学吧。”陈望的尖锐只是一时。他并没有生气,松开手,用那种过来人的语气说,“我没跟你开玩笑,学校里的环境比外面简单多了,读书人的喜欢……也是真的喜欢。”
然后他去拿挂在墙钩子上的外衣。他今天来这儿本来是想找陈栖叶拿钱的,有最好,不给也没关系,反正他就是喜欢没事尖酸刻薄几句这个便宜儿子,并不是真的缺钱。
但他来的时候遇到了陈悦。陈悦告诉他陈栖叶没进省队后他本来准备走的,他却突然有些良心发现地觉得,自己作为他血缘上的父亲,是不是应该安慰一下他。
于是他等到了那一幕。
夜色昏沉,他还未看清那个少年的脸,就听到自己儿子生涩又义无反顾地说:“我喜欢你。”
然后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他仿佛也回到了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年纪,他那时候刚进大学,参加了艺术学院和文学院硕士生的联谊。酒桌上不少人抱怨,这两个院都是女多男少,有什么好联谊的,他却从第一眼就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彬彬有礼的年轻人。
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他在联谊结束后悄悄走到那位学长身边,告诉他一家酒店的房号。
那人当然吃惊,若不是伤了这样一张脸太过于可惜,他说不定会冲陈望来一拳头。
他和陈栖叶告白的那个少年一样克制:“你喝醉了。”
“我没有。”他也像陈栖叶一样清醒,“我想和你约,就一个晚上。”
那人强调:“我不是同性恋。”
“那又怎么样,”陈望轻飘飘的语气里都有风情,“我会让你喜欢的。”
说完,他先走一步离开,那个人迟到了,但最终还是来了。陈望在一夜情这方面很有原则,但那个晚上之后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破例,用手指缠弄那人的头发,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想知道?”那人轻笑着,再一次将陈望压在身下,宣示主权道,“知道了,就不许再去找别人。”
“好啊,”陈望无所谓,只想做爱不想谈感情,订了个期限道,“等你有了女朋友,咱们再分吧。”
“我只有你……”他舐咬陈望的耳垂,“我叫秦思源。”
陈望笑了。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果然不能信,但他信,秦思源说那句话的那一刻,是真的只有自己。
而陈栖叶喜欢的那个少年,在昏暗中竟然和秦思源有七分像,不知是自己心里思忖着什么就会看见什么,还是说真的有冥冥中的注定。
他出房间,正要把门关上,陈栖叶问他:“你去哪儿?”
他老不正经地回:“去找男人。”
陈栖叶对他的那么一点点好感又没了,他并不觉得可惜。
“你老子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做过的试卷都多,看人准得很。”他竟然鼓励陈栖叶别放弃,“主动点,别怕影响成绩,在学校里有个喜欢的人,其实会多了份盼头。”
陈栖叶在陈望走后给陈悦发了条短信,问她在哪里。
陈悦身体算不上好,久坐久站都容易腰疼,清扫街道的工作已经够累了,她想给陈栖叶多攒点读大学的钱,又找了份晚上帮人看门守夜的兼职。
陈栖叶输入短信,想让陈悦回来。他虽然没进省队没拿到合约里的奖金,但他一定会考个好大学。大学越好学费越便宜,获得奖学金助学金的机会也越多,她真的没必要那么辛苦。
好大学是他给陈悦的承诺,这条信息不仅发到母亲的手机里,也被陈栖叶记在心里,第二天,当他回学校后听见别人提及秦戈的名字,他就用这个承诺告诫自己,他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而不是一段不应该开始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