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松本义良同时戴上十字标志的还有那位西班牙记者拉斯卡萨斯,他也坐在旁听席上,项间的十字闪闪发光。他是个热血质的人,上次采访梅茵后马上拜伏在她的圣坛下。在他心目中,这是个圣母一样高贵的女性,为了自己的信仰不惜牺牲自己的一生。虽然他并不赞成她的观点,但从心底佩服她。等他采访了梅茵的义父后又往前跨了一步,对梅茵父女所宣扬的观点也由衷信服。他在美国办了两件事,一是参加了十字组织,二是履行了他对梅茵的许诺,为她请来一位华裔律师杜纯明先生(英文名字是罗贝尔&iddot;杜,是位一流律师,有中国和美国双重律师资格,精通中英文,在中国工作起来比较方便)。离开美国前,狄克森、杜律师、拉斯卡萨斯,还有另外几位十字组织的成员,凑在一块儿开了一次长会,慎重定出了此次出庭辩护的宗旨和策略:既要借机向大众公开宣传十字组织的观点,又要聪明地保护梅茵不被定罪。杜律师想出了一个巧妙的策略,估计会成功的。
两位被告人和各自的辩护律师先后走进法庭,坐在两个被告人席上。中国法律规定,两名被告人虽然同案也必须延请不同的律师,所以孙景栓另外请了一位年轻的李岩律师。梅茵夫妇都带着孝,孙奶奶脑溢血后抢救无效,已经于两个月前去世。梅茵在坐下前,先与另一个被告席上的丈夫互相致意。夫妇两人进了看守所之后,虽然近在咫尺(隔墙),但三个月来没见过一面。看守所里没有集体放风,那儿的囚室都各带半间露天囚室,放风是单独进行的,主要是为了避免犯人们在审判前串供。丈夫眉间锁着悲伧,面容惨淡。他最亲的奶奶去世了,这对他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他是个至孝的人,至今陷于深深的负罪感中--其实梅茵自己的负罪感也很重啊,为了马医生、孙奶奶和梅小雪。
梅茵对庭内环视一番,看见刘妈、薛愈、五个项带十字的外国人、拉斯卡萨斯,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五个外国人中间空着两个座位,她知道那是为义父预留的。她曾通过杜律师劝阻义父不要来了,但义父说,他怎么可能不来呢,只要身体许可,他一定马上赶来。她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赵与舟,稍稍一愣,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怎么在这儿出现。不过她很快看懂了赵与舟隐含得意的目光,知道他此来是为了满足正义的复仇欲--而且肯定又是自费来的,不知道他这次是否会把他的&ldo;自费&rdo;向别人宣扬?她仍对他微笑着点头,赵先生冷眼相看,没有回应。
书记员宣布了法庭纪律,三名审判官鱼贯而入,全庭起立。审判长落棰宣布:
&ldo;梅茵和孙景栓涉嫌扩散传染病病毒案,现在开庭。&rdo;
南阳市人民检察院的仝光武检查官宣读了起诉书。检察院非常重视这个案件。两个月前,北京一位领导特意来南阳,把公检法三家召集起来,搞了一次非正式的座谈。领导说他不想影响司法的独立性,实际上这次他来就是为了强调这一点。在这次天花事件中,虽然中国政府是完全清白的,而且实施了非常透明化的报道,但仍有个别外国媒体咬定说:这个姓梅的美籍华人是中国政府的秘密雇员,是中国研究开发生物战剂的首席科学家。这个领导说:
&ldo;贼咬一口入骨三分,鉴于生物战的极端秘密性,本身就难以取证,所以这件事弄不好,会硬生生把一潭清水搅混,最后弄成&39;查无实据&39;但&39;事出有因&39;。弄得像以色列的核武器一样,人人都认为它有核弹,只是抓不住真实把柄而已。如果咱们弄出这么个不清不白的结果,那就是我们的失败,是反华势力的胜利!&rdo;领导非常郑重地说,&ldo;在这儿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中国确实没有发展生物战剂,梅茵从俄罗斯走私天花病毒纯属个人行为,与政府毫无关系。对梅茵的审判一定要严肃,要穷追到底,把真正的隐情大白于天下!&rdo;
这位&ldo;不想影响司法独立&rdo;的领导实际上是对检察院下达了&ldo;只许赢不许输&rdo;的死命令--必须实现对梅茵严厉的求刑,以彰示中国的清白。仝光武心中有不小的压力。这个事件按说脉络分明,&ldo;天力公司实验室秘密保存天花病毒&rdo;这一点证据确凿,无可怀疑;麻烦的是,案件的前半段,即梅茵从俄罗斯走私天花病毒的罪行,却没有任何过硬的证据。梅茵曾在上次记者会上公开承认过,但那没用的,她完全可以翻供。再说--梅茵的辩护律师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此前杜律师曾代理过几起有国际影响的的大案,没有一次失败。杜律师尤其擅长那些与高科技有关的案件,因为据他私下说,法律是一件僵硬的几丁质外壳,而科学每时每刻都在膨胀,注定会在法律之壳上崩出裂口,可以借此来个金蝉脱壳的,只看律师有没有本事来发现这些裂口了。
杜律师曾经经手过一桩澳大利亚的财产案,它就属于&ldo;科技超前于法律&rdo;的典型范例。一对没有生育能力的富翁夫妇,用社会捐赠的精卵子,在试管中交配,又找了一个代孕母亲。但孩子出生前,富翁夫妇因飞机失事双双身亡,没来得及办理收养手续。孩子同富翁夫妇没有血缘关系,现行法律不承认这个遗腹子的继承权。这是个很困难的案子,但神通广大的罗贝尔&iddot;杜硬是把它打赢了,为那个可怜的儿子(当然实际得益者是那位贫穷的代孕母亲)争到了巨额资产。至于律师得到的酬金,自然也是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