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之前,给英子的那一眼,让她一夜没睡好。
“你觉不觉得,丑丫不像是咱们的女儿?”在床上辗转难眠,英子转身问自己的丈夫。
白天睡多了,晚上不过是闭目养神。
“丑丫是我的女儿。”一句肯定句堵死了英子后面所有的话,更是让她内心的怒火腾腾腾烧起来。
突地坐起来,“她是你女儿就不是我女儿吗?到底是有多金贵,我不过打她一巴掌,吹胡子瞪眼睛不说,你竟然威胁我?”
因为发烧,浑身不得劲儿,勉强翻个身,微弱的月光下,钱大猛两只眼睛就像头狼面对准备侵犯同族的敌人,“她是你生的女儿。你女儿丑丫,她今天犯错了吗?为什么要打她?”
英子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男人温柔的说话,竟是如此有力,喉咙硬了好几次,也没将话弹出去。
她难道要对黑暗中这双目露凶光的眼睛说,她是我女儿,想打就打,又能如何?
不知为何,这两个月的钱大猛变得越来越陌生,陌生到她心动却又不知所措,隐隐有些期待,却又不安。
这一夜,夫妻俩就在这种诡谲的沉默中,背对背,过去了。
天刚蒙蒙亮,丑丫的窗户就被石头敲开,吓得隔壁房间的英子以为遭了贼。
刚要起身,被钱大猛一把拽住,“没你的事儿,别操心。”
隔壁悉悉索索地声响,像羽毛撩拨着英子的好奇心。
之前,她不是不知道丑丫每天的鬼鬼祟祟,只是懒得理睬,只要每天能填饱肚子,不挨打不挨骂,就是结婚以来过得最舒坦的日子。
可经过昨晚,她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影响了。
主屋对她的震慑力,还不如身侧躺着的男人,还有丑丫盯着自己时,那种丝毫不加掩饰的蔑视。
凭什么?
她一个黄毛丫头,还是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小东西,谁允许她这样的?
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所有情绪最后揉杂成一团,压抑中,被挤成一根尖锐的绣花针,指向了丑丫,她的亲身女儿。
吴侃怀里揣着一个陶罐,里里外外包裹好几层,依旧无法阻挡食物香味的外泄。
昨天刚接受他昂贵的礼物,今天一大早又送来鸡汤,丑丫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一直以来的生存法则便是,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便回应一分,因为多了别人会不舒服,少了,自己过意不去。
而且,大都市里的人本就自顾不暇,谁又愿意平白无故地对一个没啥价值的人好呢?
以前能理直气壮的使唤吴侃,是觉得他欠自己的。
可这两个月的相处,不平等的天平早已倾斜,也不知具体哪天开始,早将他当成了好朋友。
虽然,他只是个七岁的小屁孩儿。
可他用真诚和毫无保留的袒露,让她这个内心近三十岁的人,感动。
他家再有钱,对于贪吃的人来说,手中有三颗红枣,却愿意全部都给你的人,应该很少很少吧?
而且,这三颗红枣对如今一贫如洗,不,应该是比刷掉三层皮还要干净的她,比银子还要重要的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