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有些动容。他本就为能和自己心上人有如此不可言说的私密的亲近而心动,如今又见他心心念念许久的人坐在他的床上,衣冠不整,长发如瀑,还对他们这亲近的小小细节十分坦然的打趣。他就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刚下床的身体又凑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在张良的额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韩信听见自己道:&ldo;结发不分离。&rdo;
张良闻言眼神微动,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道:&ldo;嗯,结发不分离。&rdo;
二.
两人洗漱过后,仍是共同到了书阁。
阁内竹简众多,像是将从前至今大部分能搜罗来的著述都搜罗来了,一部分竹简甚至因为大约实在年代久远,已经有些脱线散佚。两人挑挑拣拣,将还能用的先捡出来,方才一一分门别类地摆好。
即使已经事先剔除了一部分,这么厚重的一堆竹简,两人分拣挪动还是费了不少力气。韩信倒也罢了,他身康体健,顶多手臂有些不适。张良却已经靠坐在椅子上,面上惨白无血色。他倒也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昨晚就很劳累,今日又操劳一番,却只在晨间吃了些早点,整个人已经是体力不济,精神疲倦,脸上也是一种无力的憔悴。
韩信见他这样,不由得在心内暗骂自己不够体贴。他连忙走上前,一边给张良按揉手腕手臂,一边叫人加点心上来。
张良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服侍,一边开口道:&ldo;这兵法倒也有意思。那孙伯灵没将他那兵法整理著述前,上古多方策论,百家争鸣。等到这孙子兵法一出,这往后十家兵法策论,有九家都在老调重弹。&rdo;
韩信笑道:&ldo;这么说,我们就不该整理这一堆兵法喽,免得日后兵家一道又无所长进。&rdo;
张良也笑:&ldo;也不能这么说。有的人只会读书,就是把这竹简上的一字一句都背下来了又有什么用,上了战场照样打不了仗。有的人就是一点就通,不但善于根据情况改变用法,还能创造新的策略。&rdo;语罢,他忽然长眉一挑,抬起眼来笑道:&ldo;我面前站着的,可不就是这一百多年来最优秀的战神吗?&rdo;
韩信听他这话,面对心上人的赞扬,心里自是十分喜悦。然而笑过之后,脑中不可避免的将昔日战神之名同现下处境对比,他不禁黯然道:&ldo;再会打仗又有什么用,还是落到这个地步。&rdo;
见他这副模样,张良只是将自己的手盖在韩信的手背上,末了轻声道:&ldo;重言还是很在意吗?从楚王到淮阴侯此事。&rdo;
韩信被他柔软而微凉的掌心一盖,神思略有些恍惚。他沉默一阵,才开口道:&ldo;刚开始自然是很介意的,从前打天下的时候个个都仰仗我,称赞我是战神。现在我一朝从王到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笑我。&rdo;
张良虽然已经是个快要超脱世俗之外的人物,却不代表他不理解韩信这种落差感。他有心想劝慰几句,却又觉得韩信如此年轻,原本天之骄子得失心也较重,恐怕他的三言两语也没有什么作用,便只能轻轻拍了拍掌下爆出青筋的手背。
韩信受他这一无声的安慰,心里很是高兴,再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禁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ldo;我先开始确实一直是这么想的。然而,昨日,昨日你对我说……昨晚我在床上想了不少。我从前追求声名显赫,结果如我所意。后来我想要你这个人,昨天也已经实现。&rdo;韩信说着,为张良揉捏的手停下,捧住了对方的脸,低下头珍而重之地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轻声道:
&ldo;人总要有舍有得,幸好我最后得到的是我最珍贵的。&rdo;
张良笑。
韩信又道:&ldo;之前陈郗来见我时,我还同他赌气说过可以招兵买马的气话。如今真是什么也不愿想了。&rdo;
张良道:&ldo;陈郗?&rdo;
韩信道:&ldo;前不久刚拜为巨鹿守。&rdo;
张良不动声色地揭过道:&ldo;一个小人物罢了。现下还不如来看看兵书该怎么整理罢。&rdo;
三.
&ldo;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啊。&rdo;韩信站在门口有些委屈,&ldo;兵书修完了再去忙别的不好吗?&rdo;
此时已是深秋,张良裹着披风笑道:&ldo;去了结一桩旧事,过几天就回来。&rdo;语罢,凑近韩信轻声道:&ldo;小媳妇儿。&rdo;
韩信一愣,就见张良冲他狡黠一笑,回头上马车去了。
汉十年,陈郗反,上自将而往,信称病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