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出于这个原因而修建了这个地方?”
“是的。这里还有一个癌症研究中心,我们在结核病方面也取得了重大进展,还有病毒研究——你可听好了,是出于治病目的,我可没提生化武器。我只做人道的、受人尊敬的以及能获得回报的领域。不时有知名内科医生、外科医生和化学家来这里观摩成果,就像今天这样。这个建筑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其中的一部分可完全隔离,甚至从上空俯瞰都看不到。岩层里还有更多保密性极高的实验室。不管怎样,肯定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他笑了,接着补充道,“因为您知道的,我太富有了。”
“但是为什么?”希拉里问道,“您为什么如此迫切地想去破坏一切呢?”
“夫人,我不是想破坏什么。您误解我了。”
“可是……我想我没明白。”
“我是个商人,”阿里斯提德先生简洁地说,“也是个收藏家。财富过于充裕的时候,我就专注在收藏上。我这一生有很多藏品。名画,我拥有欧洲最珍贵的画作。还有几种陶器。集邮,我在集邮领域可名声在外。一种东西收藏够了,我就会想着下一种。我已经很老了,夫人,没什么东西供我收藏了。所以我决定收藏智力。”
“智力?”希拉里问道。
他轻轻点头。
“是的,这是所有藏品中最有意思的东西。夫人,我要一点一点把全世界的智慧都收藏于此。就是那些年轻人,我召集来的年轻人。他们有前途,会有成就。终有一日,陈腐的国家会醒悟,发觉他们的科学家都已老迈不堪,而世界上最年轻的聪明大脑,医生、化学家、物理学家,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他们需要一个科学家,一个整形医生,或者一位生物学家,就要来我这里购买。”
“您的意思是……”希拉里身子前倾,盯着老人,“您的意思是这不过是一次大型商业运作。”
阿里斯提德先生再次温和地点点头。
“是的。”他说,“没错。否则……我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呢?”
希拉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啊。”她说,“我就是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
“您看,”阿里斯提德先生近乎抱歉地说,“毕竟我是个资本家,这是我的职业。”
“您的意思是说,这里的一切都完全没有政治色彩?您并不想掌控全世界——”
老人抬手打断了希拉里。
“我不想成为上帝。”他说,“我是个有信仰的人。当上帝是独裁者的通病,至少目前我还没染上这个毛病。”他思考了片刻,说,“可能会。是的,将来可能会染上……但万幸的是现在还没有。”
“但您是怎么把这些人搞到这里来的?”
“我把他们买来了,夫人。像在自由市场买东西一样。有时候我用钱买他们,更多时候是用理念买他们。年轻人都是幻想家,他们有愿景,有信仰。有时候我用安全感买他们——对那些犯了罪的人而言。”
“这就解释得通了。”希拉里说,“我的意思是,解答了我这一路一直迷惑不解的事。”
“啊!您在旅途中一直在想这个?”
“是的。大家的目标各不相同。安迪·彼得斯,那个美国人,看上去完全是个左派。但埃里克森是一个相信超人的幻想狂。海尔格·尼达姆是一个非常傲慢的无信仰法西斯主义者。巴伦博士……”她迟疑了。
“是的,他来这里是为了钱。”阿里斯提德先生说道,“巴伦博士是个文明开化、愤世嫉俗的人。他不爱幻想,但对工作怀有真挚的热爱。他需要无穷无尽的金钱,好买设备进一步开展研究工作。”他又补充道,“您聪明极了,夫人。我在菲斯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发出轻轻的咯咯笑声。
“夫人,您不知道,我去菲斯就是为了观察您——其实应该说是我把您带到菲斯的,以便能观察您。”
“我明白了。”希拉里说。
她留意到刚才那段话中的东方式措辞。
“我很高兴地得知您会来这里。因为这里没什么可以交谈的聪明人,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的话。”他做了个手势,“这些科学家、生物学家、化学家,都很无趣。他们在自己的领域可能是天才,但是与他们交谈无趣极了。”
他若有所思地补充道:“他们的妻子,同样呆板无聊。我们不鼓励妻子们来这里,我只在一种情况下允许妻子过来。”
“什么情况?”
阿里斯提德先生冷酷地说:“只有在丈夫因思念妻子而无法工作的时候。这种事很少发生,但您的丈夫汤姆·贝特顿就是这样。汤姆·贝特顿是一位全世界知名的青年才俊,但他在这里就只做了些二流的工作。是的,贝特顿让我深感失望。”
“但您不觉得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完全不意外吗?毕竟那些人在这里就像被囚禁了一样。他们自然会反抗,至少在最初时段,不是吗?”
“是的。”阿里斯提德先生表示赞同,“这是自然而然且不可避免的。就像你第一次把一只鸟关在笼子里。但如果这只鸟所住的笼子足够大;如果你给它提供所需的一切:伴侣、食物、水、树枝,所有生活所需,它会忘记自己曾是自由的。”
希拉里微微战栗。
“您吓到我了。”她说,“您真的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