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蛋瘦而小巧,五官精致,神情顺从甜美,弯弯的眼睛里漾着无暇的笑容,仿佛沉醉在一个永远不会醒的美梦里。——除了“长得都很好看”这一点,一点也联想不到这女孩和顾临奚有血缘关系。但其实,这是他的母亲。顾临奚像看出他的疑惑,提了下嘴角:“我长得不太像她,更像顾穹。看来她的基因和本人一样,弱势得不敢留下任何痕迹。”他继续解释道:“我外祖母很早就因病过世了,因此她几乎是我外公一人带大的,听说尤其溺爱,是掌上明珠。”“吴老爷子举过一个例子,她十岁左右时,有天晚上忽然想和海市东边一家甜品店的布丁,那时候还没有外卖之类的,外公就骑电动车跨半个市去给她买——她小时候从来没遭遇过任何挫折和恶意,又或许因为享受过太多的爱,有种近乎幼稚的善良。”幸运的话,会有人将这种幼稚的善良当成易碎又可贵的珍品保存。但不幸的话,就会被肮脏的手拿起来打碎。在陈若璃20岁那年,她被绑架了。一次外出采风途中给一位腿脚不便的老人带路,莫名其妙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漆黑肮脏的车库里,细白的手带着手铐被绑在铁床架子上。车库里还有几十张这样的床,还有几十个这样的女孩。陈若璃在这个车库里具体遭遇了什么,那位吴老爷子没有细说,可能是不知道,也可能是对逝者的儿子不便详说。只说,在被绑架1年后,在陈金茂都要心灰意冷彻底绝望时,陈若璃回到了家中,还带着一个男人——那就是顾穹。根据陈若璃的描述,顾穹是她被绑架期间的保护者,有了顾穹的爱和支持,她才能活过这两年并且回到家中。她回来,就是通知父亲要和顾穹正式结婚的。“顾穹十分擅长花言巧语,但毕竟出身市井,没读过什么书,当年年纪也大不了我妈几岁,那点阅历装出来的东西其实在我外公那是不够看的。但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压过了一切,再加上习惯性对女儿的纵容,外公同意了他们成婚。”顾穹没钱没学历是陈金茂一早就知道的,但他西式思维,觉得年轻人自己过的开心最重要,并不在意这许多,给顾穹介绍了工作,又在市区再买了房供他们单独居住。陈金茂知道,年轻人成家后都要私人空间,又担心顾穹多心寄人篱下心里不舒服,因此从没去过。陈若璃婚后和父亲没那么亲近了,但是每几个月也会回老洋房吃一次饭。陈金茂虽然心里惆怅却觉得也算自然而然,因此并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陈金茂和熟人聊天,因为那熟人是看着陈若璃长大的,又算她工作地方的上司,所以多说了两句。大约的意思是陈若璃这一年来经常缺勤,有时候一周都不来一次。虽然是闲职,但这样还是有些太扎眼了。另外,还有女同事在洗手间撞到她在脖子上敷粉,似乎在掩饰一道暗红的痕迹。陈金茂做了那么久的法官,见过各种各样的罪恶。一开始还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因为职业病胡思乱想。——直到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串钥匙,挂着粉色的绒毛球。那是女儿家的钥匙。陈金茂下意识给女儿拨号想提醒她来取,又想到上次两人吃饭时拌嘴吵了几句后,其实再没打过电话了。他缓缓放下手机,忽然意识到距离她上次来吃饭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而即使丈夫在家,一个月不需要用钥匙也是不合理的。——除非她已经不怎么独立自由外出了。他拿上钥匙,立刻打车赶往女儿家。到了后,留了个心眼,没有按门铃而是悄悄用钥匙开了门锁。屋子里静悄悄的。主卧门掩着,一丝暖黄的光从门缝中泄了出来。陈金茂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果然是职业病神经过敏,就想叫女儿来拿钥匙,顺便为之前的吵架哄上几句。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那声音不大,但是极厉极哑,有点像指甲尖刮金属的声音。陈若璃的声音向来是娇软明媚的,因此连她的父亲一时都没听出来。然后又是一阵家具翻倒的声音,身躯撞在地板上的声音。陈金茂三两步冲上前推开房门,发现他那娇养的女儿被丈夫踢翻在地上,脖颈上是紫红的掐痕,掀起的长袖下都是血痕。陈金茂脑子一炸,一边扶起女儿,同时立刻拿出手机要报警家暴。他没注意到,顾穹就站在一边抱胸冷冷地俯视这一切,仿佛是一出事不关己的闹剧。神情是胸有成竹的镇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