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出来发现二楼餐厅中没人,远远闻到一股焚香的味道。他顺着味道下楼走到客厅,看到五斗橱的玻璃架上,小巧的木质香炉边是一张老人的照片,是顾临奚的外公陈金茂法官。那不是黑白色的遗照,而是一张有点好玩的生活照——照片里老人戴着个搞笑的米老鼠头箍,吹胡子瞪眼地看向镜头。看来他怒目而视的那个对象就是拍照的人。顾临奚原本正撑着下巴坐在对面沙发上看着这张照片出神。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方恒安,笑着解释道:“这照片大概是我十四岁的时候,去老景江乐园给他拍的。假装迷路走丢给老头子打电话,然后趁他接电话迷茫左顾右盼时,把那米老鼠头箍给他套上了。”方恒安:“……”这人少年时和现在比,真是熊得判若两人。两人笑了会,顾临奚说:“他老人家要知道我选这张照片摆在家里,非得气的揍我。”他这时神情十分自然放松,停了会又说:“还把男朋友带回来一顿胡闹,更别说还是以前带的学生。老头一辈子可能都没想过这么离经叛道的事,估计会很想气活过来打死我。”顾临奚说“男朋友”这个称呼时,有点不习惯地停顿了一下,像是很难把这种关系和自己联系起来似的。而方恒安听到这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的心在胸口砰砰直跳,热血沸腾,有心想按住那人亲上一顿,却碍于对面还摆着长辈的相框,强行按耐住了。顾临奚拉着方恒安,对老人的相框微一鞠躬,说:“那这就算认识过了。”两人回到餐厅吃午饭,顾教授吃饭时,大部分时间都不太言语,奈何方警官实在太有存在感,昨晚的事像是打开了他的某个开关,原本多冷静自持的一个人,现在挨不过五分钟就要亲热靠近,十分粘人。顾临奚给弄得烦了,把筷子一搁:“还吃饭吗?要不现在回床上躺着,别上班了。”方恒安眼睛一亮:“你和我一起?”顾临奚罕见的面无表情:“可以。只要你让我来一回。”方恒安诚恳摇头:“顾老师,昨天你亲口说的让我来,为人师表,不能出尔反尔。”顾临奚心说我答应的又不是这种事,刚想开口就见对方视线若有若无往自己身上粘,头皮一麻,神情终于彻底板了起来:“吃饭!”好在方恒安只是嘴上说说,分寸还是有的。卡着下午上班的时间吃完东西收拾好了自己。走到玄关处却没看到顾临奚,顺着声响来到了二楼书房。顾教授已经又化装成了林熹的样子,正低头调整手表的蝴蝶扣。脸的确没什么问题,但他穿的是一身纯黑立领风衣,线条锋利流畅,鼻梁上架着精细的半框金边眼镜。锐利深沉的眸光藏在单薄的镜片后。这都是顾教授从前最习惯的衣着打扮。方恒安看他端详了一会,把那个手表取下,小心翼翼地放回一个抽屉中。一看那抽屉里的样子,方警官头一晕,那原来是个表柜。里面有二十几块手表。作为一个最多戴下运动手表的年轻穷人,这些表大部分他都认不出来。但是不妨碍他被这种土豪气息震慑。无语地看着每只表还在优雅的旋转。不过之前没见过顾临奚这种克制着兴奋的鲜活表情,让他多了兴趣,仿佛看到一本厚书又新翻了一页。“这是摇表器。“顾临奚兴致勃勃地解释道:“专门为久放不戴的机械表设计的,这样可以保证腕表一直处于上弦状态,特别是配有万年历功能的腕表……比如最左边这块葡萄牙手表,每个月球公转周期只会产生极小的12秒剩余误差,近六百年才会累积一天的误差——”他一口气说到这儿,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兴奋了。一边也觉得自己在方恒安面前实在放松,不由失笑摇头:“我比较无趣,闲来无事除了弹琴看书,就喜欢收藏表。”“为什么是表?”顾临奚想了想,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淡了几分:“或许是因为时间的寓意吧。”他没再展开:“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方恒安略一迟疑:“你就这么穿吗?这件大衣我看像你以前在a大穿过的。还有眼镜?”“对。昨天来的仓促,没带衣物,索性直接换了从前放在这里的衣服——不过再去买点符合’林熹’风格的东西也是举手之劳,不这么做主要是因为……现在没有必要了。”“没必要?”顾临奚将最终选好的腕表扣上,锁上表柜,嘴角带着胸有成竹的笑:“你知道我扮作林熹是为了什么,但是导演和雪山那群人不知道。上次费尽心思才让他们信了几分我是在林熹身上死而复生,又说了点语焉不详的秘密。你觉得导演会怎么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