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哪怕现在真的下手,他可能也刺不准要害。这种情况如果一击不中,只有满盘皆输。更可怕的是,顾临奚知道,导演很快也会反应过来。而就在僵持时,可能因为室内终于安静下来,两人同时听到门外隐约传来打斗声。顾临奚心中一紧。这火没有这么好灭,尤其秦澜得到他的消息后毁了大楼里所有的消防装备,这种情况下,除非像秦澜事先准备了防护服才能靠近这里,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导演神色一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的笑声之中,一个男人押着女孩走了进来。那男人面目已经被火烧的模糊了,身上的白色衣服一半被火烧的焦黑。女孩嘴角脸颊都是伤口,她被男人踢中膝盖,不得不跪在地上。却依然倔强地低着头,不看任何人。男人扯住她的头发,让她仰起脸被导演和顾临奚看清。同时用枪抵着她的脑袋。那是秦澜。他说:“这女人搞鬼,火也有问题。我们灭不掉火。”他的嗓子已经被烟熏的嘶哑,语调却依然不带一点情绪,更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说话一段一段很不流畅,好像心智有损。导演看到秦澜的一刻就心知情势已变,心中大喜。他瞥了顾临奚一眼,问手下的男人:“那你是怎么冲破火焰进来的?”男人说:“灭不掉火,就直接进来。我们排成队阵,有的兄弟挡在前面,等烧死了,后一排的兄弟顶上,我在最后一排。”此话说出,众人皆面色一变。赌生死在中学生课本上有这样一个故事。蚂蚁是群居动物,当遭遇野火时,成千上万的蚂蚁会迅速聚拢成一个巨大的黑团,在火海中飞速滚动,烈火中会不断传来“刺啦”的声音,那意味着最外层的蚂蚁为了同伴们奉献生命。就在这不断滚动,无数蚂蚁被烧焦的过程中,最终这只不断缩小的黑团总会滚出火海,剩下的蚂蚁会逃出生天,继续延续种族。这个故事的核心是群体利益大于个体利益。但这从事实上来讲,是反人性的。正常社会上的组织,无论是公司政府还是黑帮地痞,都是有着严密合理的利益逻辑再加上一点形而上的长期鼓励。因为人性就是保全自己,趋利避害的。道德和善意更多是在自己无忧的情况下一点无损自身的施舍。这种自杀式的命令执行,一般只有在带宗教洗脑性质的极端主义组织才会存在,因为那里都是一无所有或者孤注一掷的人。顾临奚心下明了,他问男人:“你不是导演的人——你的主人是拉美特利?”男人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因为他得到的指令是只听导演的安排,只对其指令做出反应。导演面上又带了胜券在握的笑,其实心下发寒。这的确是他借口帮拉美特利追回遗失的诗集而问他要的人,因为这些人不怕死、能打、好用,出了事也不会供出自己。也因此,他在逼问顾临奚关于拉美特利秘密的时候,也不敢让这些人在场。但现在,他有些怕了,这些人就好像拉美特利炼化的傀儡,现在的确可以不要命地帮自己,可那只是因为拉美特利的一句话。一旦拉美特利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或者这些人在这几天察觉了什么……那自己的命不同样也是这“一句话”的事吗?——但导演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今天不能跑出去,那一切都没有意义。眼下他们僵持着,重伤的顾临奚挟持着导演,而男人则挟持着秦澜。男人说:“放了,否则,我杀了,这个女人。”他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枪口抵在了秦澜的头顶。秦澜终究还是个年轻女孩,手脚都在不住的发抖,眼眶发红,但竟绷住了神色没露出一点畏惧乞怜,倒叫人刮目相看。她冷笑对持枪男人道:“你这白痴,拿我威胁他?简直可笑!这人是我的仇人,之前我们合谋只是互相利用,现在我没用了,他肯定巴不得我快点死,好把他那些肮脏的秘密带到地下!”说罢,她紧紧闭上了眼,显然已经认命,对能够生还不抱希望。导演见那机器一般的男人真要扣扳机,忙阻止道:“慢着慢着,正主还没说话呢。”他侧眼瞥向挟持他的人:“顾教授,放开我换你这位学生的命,您怎么说?——那些装模作样或者拖延时间的废话就不必说了。我给你十秒,十秒你还没个准话这小警花可就没命了。到时候,我们再来赌一赌你是不是能真的拿下我的命。”顾临奚心中一叹,导演果然已经发现他现在的拖延是因为没有一击得手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