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瞬间她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还是只问了那句话:“你为什么要把我妈妈——”然而没等她说完,顾临奚就截断了她的话头。他说:“对不起,但我没什么可解释的。”秦澜从他的神色间看不出一点愧疚,就和那时候说出“几千人的命不放在眼里”时的神态如出一辙。顾临奚的视线从秦澜脸上一触即收。说罢,他就干脆地将笔尖从导演的太阳穴上移开。他张开五指,钢笔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锐利的脆响。这是秦澜看到的最后一幕,然后门就在她眼前关上了。这是第二次了,她在顾临奚生死一线时站在了门外。她站在门口,没有弄清真相的恍然,也没有报仇的欣喜,反而有种不知来处又不知去处的迷茫。而门内,顾临奚和导演对峙而立,两把手枪摆在他们身侧的桌边。一瞬间,他们谁都没有动。导演忽然道:“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是还藏着什么后招,所以这么胸有成竹吗?”“你说错了,我当然怕啊。”顾临奚笑着回答:“但是越乱,越慌,心越要静。”这次博弈似乎考验的是反应速度和枪法。枪法更准反应更快的人可以存活下来。但导演此人惜命的很,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和顾临奚这疯子玩赌命的游戏。而且比起重伤的顾临奚,他的优势在力量和体力,一旦两人都手中有枪,他的这一优势就会消失。他探身作出拿枪的动作,见对方果然上钩,也伸手去夺另一把枪。导演就趁顾临奚心神集中的这一瞬间,另一只手再次重击他的左侧面颊。他这是一招声东击西,却没想到对方竟可以控制身体遭到击打时后退的条件反射,又一次不避不让受了这一下,率先将枪拿到了手。导演心下却并不惊慌。他不再抢枪,侧身躲在书桌的侧面。他看出顾临奚似乎因为受伤行动不便,始终倚靠在窗边的位置。而且视力应该因为两次头部攻击受到了影响,瞄准起来恐怕并不准确。导演抓准时机,作势要探身抢枪,顾临奚立刻警觉,抬手瞄准,扣下了扳机——在这场生死游戏中,大部分人第一反应应该会是立刻抢枪,争取先开枪或者至少和对方同时开枪。但其实不是,因为枪里只有一发子弹,所以先开枪的那个人一旦没有让对方迅速丧失行为能力,就处在不利的位置了。嗖——是子弹穿透血肉骨骼的声音。血液一滴滴溅在雪白的地板上。导演捂住了受伤的腹部,缓缓直起身,握住了另一把还有子弹的枪,缓缓笑了。“顾少爷,看来你的运气还是不太好……”他一边说,抬起枪,瞄准了顾临奚的头部,按下了扳机。顾临奚就站在那里,不闪不避,好像已经认命了一样。然而,导演没有说完这句话,因为就在那个瞬间,一刻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导演倒在地上,圆睁着双目,就像一条垂死的鱼。他看见顾临奚侧身让开,露出身后攀着外窗护栏的方恒安。这位方警官穿着消防护服,挂着安全绳,神色凝定,单手持枪,正是他刚才射出了那发致命的子弹。窗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顾临奚伸出手,方恒安借了把力,利落地翻身进入房内。血从导演口中不断涌出,他明白了,方恒安应该已到了一段时间。所以顾临奚一直靠在窗边掩饰。而刚才顾临奚先射出那发子弹应该也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这些他都想得明白,唯一想不通的是——导演用最后一点力气攥住了顾临奚的裤脚:“……如果我比他早一点开枪,你一样会死。你为什么……竟然……站在那里……毫不躲闪。”其实正是这种已经认命的样子,才让向来谨慎的导演更加相信顾临奚已经无计可施了。顾临奚俯下身,在垂死的导演耳畔轻道:“因为…我有不能后退的理由啊。”他的视线落在了方恒安的身上。如果他当时躲闪了,势必会和导演进入一场追逐战。而位置的改变可能会导致导演发现方恒安的位置。方恒安现在攀在窗檐的姿势,是很难避让开子弹的。导演圆睁双目瞪着他们,忽然大笑三声,叹道:“拉美特利,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这次你竟要成功了吗?”然后就不再动了。雪山的二号人物,导演,就这样死在了这里。导演死了,但他们却没有放松警惕,顾临奚拾起了导演手中的枪,他和方恒安没有交谈,就将枪对准了同一个地方——之前挟持秦澜的持枪男人就像影子般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