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半夜三更,喜宴重开。
两三个时辰后,吃饱喝足的街坊顶着晨曦微光各回各家,三三两两地讲着这门亲事和七姑娘的大胖小子。
无厌和程思齐关了门,认命地拿起扫把清理一院的狼藉。
程思齐成亲当天天不亮就被喊了起来,清理完后便是腰酸背痛,累得半点不想动弹,一屁股坐在一地鞭炮红屑上。
鞭炮的火气犹存鼻尖。
天光大亮,从院墙的四面倾泻而下。
程思齐怔怔望了一会儿由暗转明的天空,然后迎着初升的朝阳与万千霞光,把来扶他的无厌拉下来些,仰起头,轻声道:“来,夫妻对拜。”
微凉的唇瓣碰上来。
无厌顿了顿,倾身半跪下,扶着程思齐的后颈,任由他的唇舌在口内嚣张肆虐了一番,然后抬手揽住他的腰臀,将人抱起来,闭着眼笑了声:“礼成,送入洞房。”
第七十五章(二更)
鹅毛大雪飞扬。
木匠铺内弥漫着一股木料独有的清新和陈腐交杂的气味,一套打磨光滑造型别致的桌椅摆在中央,和整间铺子的布置格格不入。
地上散着些琐碎木屑。
一名五六岁大的男童穿着厚实的棉袄,裹得好似一个圆滚滚的小馒头,正站在铺子当中,拿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扫帚,清扫着那些木屑。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哼哧哼哧地呼着气,但扫得却认真又干净。
忽然,一缕冷飕飕的寒风透入。
铺子虚掩着的半扇门被嘎吱一声推开,重重垂着的破棉布帘子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伴着一阵呼啸扑卷的雪花涌入。
“狗蛋,扫地呢?”
来人裹了一身厚重大氅,皮毛算不得好,但胜在温暖紧实。
他一进来便抬手要解开大氅,被喊作狗蛋的小谢昼立刻把扫帚一放,凶巴巴瞪他一眼,“铺子里也冷呢,无厌伯伯穿着!得病了又要挨骂了。”
无厌手一顿:“人小鬼大。你程叔叔教你的?”
说着,他收回手,就裹着那一身臃肿,摸索着到桌边坐下,随意拂了拂身上的雪片。
“程叔叔是为你好呀。”
小谢昼呼出一口白气,把桌子下的火盆挪出来点,又给无厌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往无厌对面一坐,眨眨眼,一脸八卦:“无厌伯伯,今天怎么又惹程叔叔生气了?”
无厌慢慢喝了口热茶,感觉整个人都回暖了许多。
他听出那小子兴致勃勃的语气,无奈笑笑:“气我昨日上山了。”他顿了顿,又道,“过几日是他生辰,我看他那双鹿皮靴子穿了两年了,想给他做双新的。但城西的皮子都看不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