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先是端着笑脸与定安寒暄,言辞之间颇见谨慎,生怕有一字之错,连绿芜这个局外人看着都替她心累。王妃在找机会进入正题,定安则按兵不动等着她先表来意,两人谁都不先接茬,兜兜转转好半天,眼见无法,定南王妃才只好硬着头皮道:“明日即是浴佛节,早听闻殿下昔年跟着太后娘娘悉心礼佛,不知殿下是何打算?还请殿下告知于我,也好让人提早准备,免得礼待不周。”
定安早猜到这一出,心中有数,听她终于提及,轻笑着回道:“王妃娘娘不必如此。我在此处,便是为客,客随主便,一切还当按着你们来。”
定南王有过交待,十六帝姬这边早由那位谢大人提前打点好了,王妃清楚说这些话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但饶是如此,王妃仍不觉紧张起来。她诺诺应声,大致说了黎州浴佛一日的习规,定安有一搭没一搭听进一些。
临了,定下卯末时从王府出发。正事言罢,王妃额头上已是密密布了层薄汗,她绞着帕子也不敢去擦,躬身告退后,便带着自己的人疾步离去。
看着定南王妃仓皇逃走的身影,定安懒洋洋拨着茶盖:“看来我这名声当真是不好了。”
绿芜轻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定安并不在意这个。经历往年种种,她深知恶名总比任人鱼肉好,至少打她主意前得再三思量,总不敢再同以前一般被人轻易怠慢。
“今晚好好歇着。”定安敛了神色,回归正题,“明日怕有一场恶战,还得提前应对才是。”
第85章85
第二日天晴,无风。卯末时大明,定南王妃不敢怠慢,早早便在二门外侯着。王妃与同行的三姑娘四姑娘一辆马车,定安独一辆,另还有两辆,载着缘路布施的米粥,齐上无名寺烧香祈福。
定安虽离了京,总还受着过去的影响,衣衫多喜素色,不大爱张扬。尤其今日去寺中,她衣着愈加简净,发上仅簪着一镶金累丝玉兰珠花。偏是这样的打扮,越衬得她容颜姣好,清丽无双。
定南王妃忙忙带着两个女儿行了礼。四姑娘这些日子来找定安,与她相惯,见礼亦是笑嘻嘻的,累得定南王妃暗暗捏把冷汗,唯恐一个不小心十六帝姬就降罪于人。位置稍靠后些的三姑娘定安却是头一次见。那三姑娘宝妍也穿得素雅,白底绿萼纹长裙,发簪栀子,弱柳扶风,纤腰盈盈,这副不胜娇弱的模样,有几分像远在深宫的林悠歌。
三姑娘见礼的动作比四姑娘标准得多,相比娇憨不怎么藏得住事情的四姑娘更上得台面。定安原只是一瞥,并无想法,但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她停住,目光重又投向三姑娘。
三姑娘定力极佳,仍半伏下身子,不为所动。微风拂过她衣袖,簌簌飘起。
定安微微眯了下眼,看着她,似笑非笑。
定南王妃见她突然停下,一头雾水,又不好贸贸然打扰,小心翼翼发问道:“可是不合殿下心意?”
“并无。”定安看够了,才慢慢收回目光,“只是觉着三姑娘有些眼熟罢了,想来是我认错了人。”
言罢定安走至马车旁,绿芜扶着她上去。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定南王妃揣测不出是何用意,她诚惶诚恐送着定安上了车,对着左右随侍车驾的下人叮嘱一二,做好万全的准备。
回到马车上,没有外人在,王妃才松了口气。三姑娘惯会体恤人,将厨房备好的莲子银耳羹端给母亲。定南王妃恹恹地招招手:“免了吧,等会儿路上颠簸,吃进去倒让我搅得慌。”
定南王妃在十六帝姬面前做小伏低受了气,反撒在她这个庶女身上。
三姑娘不动声色,只当没听到她话中的意思。她将莲子羹放回提盒,拿了出去,命侍
女放后头温着。
四姑娘正忙着吃案几上备好的芙蓉酥。未免耽误时辰,她今天起了个大早,来不及进食在门外候着帝姬,已是饿得饥肠辘辘。王妃不理睬三姑娘的关心,倒是心肝宝贝地疼惜起四姑娘来:“瞧瞧你这吃相,噎着了如何是好?快让人备些茶水进来。”
四姑娘在自家人面前不甚讲究,也不顾吃得满嘴渣碎,道:“不打紧,母妃和三姐姐也多吃点,进了寺里,可就没这样好的吃食了。”
王妃被这小活宝逗得发笑:“你啊你,除了吃还会什么。”
四姑娘乐呵呵的,并不因这话生气。
三姑娘用帕子掩唇笑道:“三妹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合盖多吃些才是。”
车厢里的气氛因着四姑娘缓和些许。
王妃歪在榻子上,轻揉着额角,她想起重要的事,说道:“城中近日不太平,你们两个进了寺中且当紧点。往日玩啊闹啊的,我也就不说你们了,如今可不许再淘气。”
四姑娘不以为意。她年纪小,不知家里的打算,三姑娘却是清楚的。王妃转向三姑娘,不咸不淡的:“且看着你妹妹。她年岁小,不懂事,你是个通情理的。”
她的话明听是嘱咐,实则是提醒。三姑娘诺诺应下,未再多言。
这边在讲,前头那辆也不落安生。甫一入厢,绿芜伺候着定安坐下,定安便笑吟吟道:“你瞧那王府的三姑娘,可曾在哪里见过?我看着面善。”
绿芜笑着叹口气,替定安斟了茶。定安把着青白玉璧的茶盏,觑着看她,笑道:“扯上你主子,你倒又不讲话了,诚心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