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断言,只是依如今情势,林大人手握兵权,攻占驿站之事远非常人可为,照此推断,也不是全无可能。”
谢司白的话滴水不漏。永平帝震怒,已然被带入其中。
“‘也不是全无可能’?京中能做到此的只有他一家可为!”永平帝怒急攻心,险些昏倒过去。他手扶住案几,勉强定下心神,“你说的不错,若他真的起了二心,手谕传回去,他不定会怎么做。这件事情你要暂时封锁消息,不准对任何人透露,包括定安留在无名寺一事。”
谢司白领命。
“那个孽障呢?”永平帝冷声道,“我要见他一面。”
谢司白知道他指的是定南王:“王爷前些日子遇刺,臣暂且将他安置在别处。陛下若要见他,臣明日将他带来。”
“既然如此,朕就暂时不见他了。”永平帝厌恶地挥挥手,“你且保着他命即可。”
谢司白应下。
“定安如何?”提起女儿,永平帝的神色总算好转一些。
“十六殿下受了些惊吓,好在没有受伤。至于当日假扮贼寇犯案之人,臣已悉数剿灭,姑且不会有消息传回京中。”
“好,好。”永平帝很是满意,“昭明受累了,这些日子就多有劳于你。”
“臣愧不敢当。”
谈了这么久,永平帝本就精神不佳,如今更是心浮气躁,他听谢司白无事在禀,让他先行退下,暂作休息。
第91章91
永平帝在黎州停驾几日,等着谢司白将城中大大小小处理尽,择日返京。
因着定安处境特殊,跟在永平帝身边未免惹眼,永平帝特命谢司白护着定安随行于后。定安尚存于世的事仅有永平帝、谢司白和青云轩几个相近的人知道,往京中放出的风声,也一概是以“失踪”论断。
将要出发前,谢司白终于得空去寺中见定安。定安跟在玄净大师身边将一个月,虽没学成什么体系,心性却眼见着稳妥下来,多少不再如先前心浮气躁莽莽撞撞。她见了谢司白就直笑,也不讲什么。谢司白让其余人退下,定安方才道:“先生这一‘得空’,倒得了快一个月。”
感情拿这话来揶揄他。若说生气也不至于,但到底心里挂碍着一人,山上的生活虽然清净,得不着谢司白消息,定安时刻提心吊胆,唯恐他也遭了不测,实在也算不上好受。
谢司白含笑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那你同我走还是不走?”
定安托着脸看他:“岂是我说不走就能不走的。”
谢司白不同她打嘴仗,他说起正事:“如今京中只道你是‘下落不明’,多半在黎城遭了难,你若跟在皇上身边,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消息外传。陛下的意思是,要你同我一道殿后。”
相比于端端正正坐在永平帝身边当十六帝姬,定安自然是更愿意跟在谢司白身边。她正要应好,谢司白又道:“你若跟着我,青云轩的人虽都是信得过的,可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定安一点就通:“那先生的意思是要我扮作青云轩的人?”
谢司白颔首:“正是此意。”
定安笑了:“听上去还挺好玩的。”
谢司白看她一眼,略有些无奈:“路途劳顿,你扮作青云轩的人,坐不得车驾,到时可就不好玩了。”
定安撇撇嘴,显然不怎么当成一回事。
随后定安问起谢司白下一步打算。许是经此一役,破了心结,谢司白不准备再瞒她。他道:“林家这一次再翻不了身,他们点的是死穴,如无意外,这一次会牵连很多人,凡属林家之党,皆逃不过去。”
永平帝心里最在意的不外乎两件,一件是
当年之事,另一件则是座下的龙椅。他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因果偿报,从此落下心病。林家筹谋推举九皇子上位,并着手付出行动,这在永平帝看来断不能容忍。况且永平帝心中意属的,从来不是在朝中颇有名声的九皇子。
定安静静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只是林咸手上握着兵权,且他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要瓦解不在一朝一夕之事,皇上的打算是,以逸待劳,暗中部署,直待时机发作。要你藏起来装死,也是免得打草惊蛇。”
定安似懂非懂:“这样听来倒没有我的事。那我到了京中该如何是好?”
“到了京中,我会把你安置在宫外。”谢司白看向她,“直到林家被处理掉之前,你不被发现即可。”
定安这一次倒不再吵着出头。她点点头:“这一招可叫引君入瓮?我也算是做了好事,逼着他们入了局。”
谢司白笑道:“也算是。”
“我还有一事。”定安说着,稍一迟疑,不觉垂下长睫,终于是问出了早就想问的话,“林家倒了台……林祁会如何?”
定安虽恨林家,但她与林祁自小相识,林小世子与林咸静妃并不是一路人,论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过去发生过什么。有小时的情分在,尽管定安一早就知会有这一天,可还是不忍心去想,甚至一想见日后会亲自见证他结果,就心痛难忍。
谢司白也知这一点,他没有出言安慰她,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定安低落片刻,旋即强颜欢笑:“玄净师父说,世间本就是业力滔天,每个人都在为过去还债,真到了那一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