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映怕了,紧紧抓着袖口。
不知过了多久,谢九桢才轻笑一下,那笑声不像欢喜,落在面无波澜的脸上,直叫人心头骇然。
他道:“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是我贪心,总叫她忍受折磨。”
他说得隐晦,可晏映都听懂了。
一时悲从中来,她不敢相信他的话。
“魏仓公呢,他不是大胤第一神医吗?”
谢九桢没有回应,他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总有人力所不能及的事,魏济再厉害,也无法挽救一个病入膏肓的人。道理总是这样简单,可要真的接受时却很难。
晏映后退一步,感觉秋娘就像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边滋生的愧疚在心中疯长,她明明好像没做错什么,可站在这里就是个错误,她甚至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以什么姿态来安慰呢?没有晏氏,或许他们一家都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自欺欺人的日子太累了,晏映是,先生也是。
她假装忘记一切来逃避他们本该面对的,于是先生也陪着她掩饰。那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又怎么会被她蹩脚的谎言蒙骗呢?
他一直知道,只是不说破。
方才把她挡在望月阁门前,也不是因为她是晏氏的人而不让她进去,仅仅只是因为知道她在强装镇定,知道她心中的愧疚,知道她会为难,而阻止她去看秋娘奄奄一息的画面。
怎么能,到这种时候还在顾及她的感受呢?
晏映突然发觉自己留在谢九桢身边,是对他的折磨,他用自己的方式去成全她的心安。
可她不想再逃避了。
晏映想不到,她无法承受的竟然不是先生的恨,而是先生无处不为她着想的好。
“先生,”晏映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哽咽,却还在努力说清楚每个字,“我知道你不会怪我,但是我也知道,你一见到我,就会想起心中的仇恨,我们总要有一个人,忘了这些事。先生若忘了,对不起所有无辜枉死的人,我若忘了,对不起心中良知。”
谢九桢近乎愕然地看着她。
晏映忍着哭腔,露出一个笑容来:“先生,你让我跟父亲回平阳吧。”
对面的人变了脸色。
“你想离开我?”谢九桢眉头骤然锁紧,眼中布满戾气。
晏映却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克制:“先生,我其实什么都没忘,那天的事我也记得清清楚楚,你心里也明白我在骗你,不是吗?”
如果她的任性换来的是两个人的折磨,不如各退一步,或许能各自安好。
“倘若先生真的能忘了我的身份,我就一直陪在先生身边。”晏映看着谢九桢,却见他眸光微不可闻地闪烁一下。
“可是并不会这样。”晏映笑了笑,越过谢九桢,想要离开,可刚刚擦肩而过,她的手腕就被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