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深处,他甚至有点想答应封燃,不顾一切地放纵一回。可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这么做,于人于己,没有益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宋西岭的右耳,封燃低声说:“你那个前男友不怎么样,不如我。”路上结了冰,宋西岭开电动车开得东倒西歪,冷不丁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刹车:“你说什么?”“你前男友跟我打过招呼。”封燃的声音似醉非醉,透着淡淡的不屑,“他可能很快就来接你了,昨天警告我离你远一点。”宋西岭怔住了。傅珩之找到他了。傅珩之找到了他,却没有联系他,而是联系了封燃。他想干什么?“你不觉得他管得太宽了吗?”封燃撇撇嘴,语气有点委屈,“你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是……”“你知道吗?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比如你前男友,自大狂妄,好像他是世界中心,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一样。”宋西岭闭了闭眼睛,重新发动车子:“封燃。”“嗯。”“不要再说他了,我不想听。”“凭什么。”封燃提高声音嚷道,“他可以说我,不准我说他吗?”宋西岭微微吃惊地偏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醉了?”有的人醉酒后,会性格大变,显然封燃就是这样,一瓶酒下肚,直接从一个有些高冷的大哥进化成了撒娇耍赖的流氓。“没有,不要挑开话题。”封燃喃喃地说,“给你一段时间,好好考虑考虑。”“考虑什么?”“考虑和我一夜情,我们把录像给你前男友发过去,怎么样?”“……”“不可以吗?那床-照怎么样?”“……”“好吧,吻照也可以,不能再拒绝了……”烟头第二天一早,宋西岭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昨晚封燃喝得烂醉如泥,非要在外面唱歌,宋西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回家里,休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现在不过五点一刻,他看着在一旁呼呼大睡的封燃,揉了揉发肿的眼睛,轻手轻脚地起来,没什么犹豫就接听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可对面不是傅珩之,而是他的秘书。“小宋啊。”她的声音有点局促,“你手机上出票了吧?傅总订了一小时后的机票,你准备一下。”宋西岭无话可说。傅珩之查人,是很有一套的,他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收拾什么东西,干干脆脆地离开了这个家。下飞机后宋西岭一眼看到了秘书。想必她已经基本得知他们那些乱七八糟、冗长乏味的事情,看向他的目光既是惊奇,又是尴尬。面对宋西岭这么个在全司眼皮下与老板勾搭在一处的小小员工,问了早,一路上沉默,只在最后犹豫着提醒:“傅总心情不太好,喝了酒……”宋西岭说:“知道了。”幸好接机大厅并不大,没多久就看到了傅珩之,秘书小跑着说了句“我去开车”赶忙离开这是非之地。清早的机场并不算嘈杂,但仍有许多步履匆匆的行人,穿梭在宋西岭和傅珩之之间,如同横亘在两座山脊中遥遥无边的长河。宋西岭就这么一步步走去,他的心情很平静,于是步子也迈得沉稳,眼神不躲不闪,直直望着那个人。傅珩之一如既往的耀眼,在这严寒的冬天里,他穿着一身肃静的黑,衬得身材高大挺拔,即使只是随意地靠在栏杆,也频频吸引着路人的目光。他手指夹着一根很细的女士香烟,白色的烟雾和呼出的热气一起从口中吐出,一圈圈缭绕在他的面前。宋西岭终于走到他的身前,什么也没说。傅珩之也不掐烟,有点呛人的薄荷味扑散在他的鼻息间,一夜没喝过水的嗓子受到刺激,不禁有点发痒。傅珩之终于把烟从口中拿出,火红的烟头就着宋西岭的脸颊擦下,刹那间,宋西岭的拳头在衣袖里握住了。左侧锁骨,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的疼,紧接着,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灼烧的味道,他颤栗了一下,偏开了头,身子却没躲开。他心里的第一想法是,又要留疤了。傅珩之乐于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在他烦腻之前不得抹去,不过肉体的疼痛总是会恢复的,连耳洞都可以重新长好,何况一个小小的烫伤疤。十年,二十年,总有新细胞取而代之。可傅珩之不知道的是,他的心早已像一张反复揉皱的纸,无论过去多久,几十年,一辈子,都无法恢复如前。或许两三秒,或许五六秒,傅珩之终于松手取出,将它扔在地上,用鞋尖碾灭,丢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