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郭爷爽快!&rdo;矮个子接过枪挂在肩头,拍拍胸脯笑道,&ldo;大伙儿叫我三狗,以后全听郭爷吩咐。&rdo;
&ldo;小子,待会儿有你瞧的。&rdo;沙老师轻轻地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他那两个学生抱着灯盏大步走上前,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小四邀功道:&ldo;都收回来了。一盏不落,亏得我机灵,把火给续上了。&rdo;
短发女人脸色煞白,比鬼还难看。她瞥了我一眼,扭头问沙老师:&ldo;姓兵的死了,咱们怎么办?&rdo;
&ldo;他死他的,不耽误咱们干活儿。走,进去看看,地宫挖得怎么样了。&rdo;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立场表明了,然后胸有成竹地推了推眼镜,拔腿准备往铁塔深处走。
&ldo;先别忙着进去,里面那三个都是兵大头的心腹,家里带出来的把兄弟。他们挖地宫,没有个把钟头出不来。&rdo;
&ldo;这有什么,做了他们。&rdo;三狗挥了挥手里的枪,&ldo;郭爷,我打头阵。&rdo;
两个扛枪的急于表现,不等郭瘸子发话就冲了进去。大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郭瘸子握着手枪,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缓缓开口说:&ldo;朋友,该你了。&rdo;
第十二章母汤
经过刚才那场生死抉择,我心里七上八下,各种思绪搅成了一团。眼下形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劣。虽然素未谋面,但郭瘸子的行事风格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老辣果决,而且懂得隐忍,比兵大头难对付许多。
为了稳住局面,我强作镇定,随口问他:&ldo;那两个兔崽子放回去,你不怕?&rdo;
&ldo;我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没那么聪明,也没那么蠢。这个活儿,跟先前说好的可不一样。&rdo;他把玩着匕首,瞄了瞄地上的尸体,&ldo;当初兵大头四处支锅拉伙的时候,只说沙漠里有一处藏物丰厚的古墓。他对墓主人的身份只字未提,问起消息来源更是闭口不谈。工程做了小半个月,我在山上守着越看越不对劲。他妈的,老子做买卖最恨背地里搞鬼那一套。&rdo;他说着收起匕首,大咧咧地坐在尸体上,&ldo;人上了年纪,腿脚软,心肠也软了。要不是你小子搅一棍子,我老郭怕是难见明天的太阳。&rdo;
既然话已经讲开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坦言此行是为了求药救人,至于古城里的文物古迹,一点兴趣都没有。
&ldo;有血性,做朋友没得说。&rdo;郭瘸子哈哈一笑,&ldo;老郭如果有你这样的兄弟,死也值了。这样,别说我亏待你,事成之后,你们也占一份。有财大家发。&rdo;
我本打算撇清关系,谁知道他三言两语就把我们几个划进了他的队伍里,根本不留任何拒绝的机会。我总算明白沙老师那句话的意思,郭瘸子确实够我喝一大壶了。
沙老师还嫌不够乱,插嘴说道:&ldo;小胡同志不远万里来到绿海基地,志在必得。看来对镇库古城下了不少功夫,研究得很透彻。敝人天资愚钝,学业不精,有些地方,希望指点。&rdo;
我被他酸出一肚子水,知道他还惦记着打击报复,只好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ldo;粗人一个,不比沙老师您,顶呱呱的专家。我刚才看您在壁画前面若有所思,这里边肯定有不少学问吧?&rdo;
提及墙面上的彩绘,沙老师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个时候,他那俩学生适时地打开了随时携带的探照灯,一左一右站在壁画面前。经过精细打理,石灰早就被清得一干二净,地上积了半寸厚的白面儿。我环视左右,忍不住想问那些清理墙面的人都上哪儿去了。但沙老师此时已经站起身,走到了壁画面前。
出于好奇,我迫不及待地寻找起祭台顶端供奉的物品。不料突破云层的石柱画风陡变,与安详庄严的祭祀风味截然相反,柱身上描有各式张牙舞爪的恶鬼,惨白色的人形骷髅漂浮在空中,围绕在祭台周围,冉冉升起。顺着石柱再往上,总算看到了藏在墙壁顶端的龛笼,上面供奉的正是我们找寻已久的双耳黑陶瓶。我心说摊上大事了,急忙移开视线,假装观察壁画中的其他部分。我和胖子来得匆忙,当时只看到了宣法僧跪拜诵经的片段,上百平方米的画卷如今赫然展现在面前,一时间目不暇接,不知道该从哪里看起。
郭瘸子算半个行家,看着墙面说:&ldo;没了保护层,最多半个月,这些壁画就会腐烂剥落,可惜壁画面积太大,不然带出去起码能回本。&rdo;
&ldo;镇库城,荣于一粒沙,毁于一粒沙。你们知道吗?镇库城是精绝人口口相传的荣沙之城,在这里,诞生过一位神灵。&rdo;沙老师聚精会神地描摹着墙壁上的画。他怀抱探照灯,直勾勾地盯着左角顶端上的组图。画中有散发着光芒的沙粒,以及无数跪拜的人,他们有的衣着褴褛,有的珠光宝气,有的肚肥腰圆,有的骨瘦嶙峋。每个人都带着敬畏的表情,跪在一粒小得几乎不存在的沙石面前,气氛说不出的诡异。我对鬼神之说始终持有保留态度,要说鬼打墙、活见鬼的事的确没少见过,可冷不丁跟我说神仙,太他妈的唯心主义了。我狐疑地打量沙老师,被他眼中狂热的光芒震慑,总觉得他已经走火入魔,重度晚期,救不回来了。
随着他富有渲染力的解说,我大致对图中描绘的故事有了一定了解。历史上,镇库城曾经有过二十四次大迁徙。每一次迁徙的原因,都和地脉有关,也就是图中的沙砾。这种习性与逐水追季的游牧民族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镇库人追寻的并非是自然的馈赠,而是一粒被神化色彩渲染的沙砾。我个人对此持保留态度。虽然中国历史上,有许多城市的兴衰与风水地脉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如此频繁,不断迁徙变化的城市我从未听说。这种近似病态的执着,只能用信仰崇拜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