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宁没回信息。陈汐想起来他今天下午有一台大手术,应该还没结束。直到吃完饺子,白宇宁都没回信息。陈梅装了满满一保温盒的饺子,让陈汐给白宇宁送过去。陈汐骑摩托晚晚吖去了市医院。她拎着保温盒,轻车熟路去了白宇宁的诊室。白宇宁办公桌上的电脑还没关,屏保是他和陈汐在鸣沙山拍的一张合影。桌上的保温杯里喝剩的菊花茶还没有倒掉,看样子是手术还没完。陈汐把保温盒搁在他桌上,正准备离开。房间门忽然被推开,白宇宁穿着蓝色的手术服走了进来。“才结束啊。”陈汐笑着问他。白宇宁一边脱手术服,一边说,“手术半个小时前就结束了,我又帮你们马科长办了一下住院手续。”陈汐一下就站直了,“马叔生病了吗?”白宇宁摇摇头,“他朋友,就上次你让我帮忙给她找个肝脏方面的专家。”陈汐,“她住院了?”白宇宁,“嗯,从县医院转过来的,情况很不好……”陈汐心里咯噔一下,问道,“马叔在医院吗?”白宇宁点点头,“在呢,肝胆内科住院部十七床,你要去看看吗?”陈汐点点头。白宇宁,“我陪你一块去。”陈汐,“你歇会吧,给你带饺子了,吃完在办公室等我就行。”陈汐一个人去了住院部。在走廊里看到了马科长。他穿着件灰色夹克,整个人看上去也灰蒙蒙的。陈汐走上前,轻轻叫了一声,“马叔。”马科长闻声回过头来,看到是陈汐,恍惚地点点头,“来了。”陈汐朝病房里望了一眼,里面有两张床位。一张床上躺着个小男孩,不到十岁的样子,一张床上躺着个瘦脱相的中年女人。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是王老师。王老师正侧着头跟小男孩在说什么,蜡黄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陈汐收回目光,轻声问马科长,“王老师怎么样?”马科长叹了口气,没说话,默默摇了摇头。两个人沉默靠在走廊的墙上。良久之后,马科长忽然声音沙哑地开了口。“我跟王老师是同乡,工作以后还分到一个单位,慢慢就处上朋友了。”“后来她要回家乡当老师,我觉得老家太穷了,下不了决心跟她一起回去。”“她走了,我留在了酒泉市,我们两个就这样散了。”陈汐能察觉到,马科长对王老师跟对别人不同,但没想到两个人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她惊讶地看了马科长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马科长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后来我遇到了你爸爸,我师父,他把他的手艺倾囊相授,一心想把我培养成才,以后继承他的衣钵,把一辈子都交给莫高窟,像他一样修一辈子壁画。”“可是我觉得太苦了,我做不到抛家舍业,跟苦行僧一样和壁画过一辈子。”“所以我找关系换了工作,清清闲闲地混到今天。”他看向陈汐,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嘴唇轻轻抖着。“她一个女人,走十万八千里劝女娃娃上学,你爸爸,这个岁数了,还在风餐露宿……”他忽然顺着墙根滑了下去,两只手插进头发里。他蹲在地上,垂着头小声啜泣起来。“我是个懦夫,我瞧不起我自己。”时间像条汹涌的河。他看着他们逆流而上,羡慕不已,低头照见自己卑微又怯懦的灵魂。陈汐怔怔看他,看他压抑地低声啜泣。她蹲下来,一只手搭在他轻轻颤抖的肩上。“马叔……”她思忖着说,“你也没错……”当英雄太难了,这世上大多数人能做到独善其身已经不易。走廊尽头一阵骚动。陈汐闻声望了过去,看到十几个穿校服的女孩不顾护士的阻拦,执意要进来。陈汐认出其中一个红脸蛋的女孩,王老师带着去博物馆参观过。“王老师的学生来了。”陈汐站起来,朝她们走过去。马科长用袖子抹了把脸,也起身跟了过来。陈汐走到住院部门口,看到一张张风尘仆仆的面孔。其中有个女孩认出了她,眼泪忽然滚落下来。“我们想见王老师。”她一哭,其他女孩也跟着哭了起来。住院部门口一时间乱作一团。陈汐跟护士商量,能不能让这些远道来的孩子们进去看看。护士为难地说人太多了,不符合探视规定。马科长把孩子们带到一边,陈汐去找白宇宁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