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汐推着轮椅走出院子,弯腰在关老爷子耳边说:“关爷爷,咱们今天去阳关镇摘葡萄,晚上吃烧烤。”关老爷子像把堆在轮椅上的干柴,目光却异常兴奋。他喃喃地说,“去旅游,旅游。”范明素拎着关老爷子的保温杯和药,随口附和:“走喽,去北京,去上海。”秦烈打开车后座的门,俯身去抱关老爷子。谁知关老爷子抬眼打量他片刻,忽然开口,有些生疏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烈茫然一瞬,“什么?”关老爷子喃喃道:“你忙,不用管我。”说完就看着门口的一棵胡杨树,不再理秦烈。秦烈一头雾水看向陈汐,陈汐却忽然明白过来。关老爷子这是把秦烈认成自己儿子了。范明素也听出来了,拍了拍关老爷子的肩膀。大声说:“孩子坐了一晚上火车过来看你,连口饭还没吃呢。”关老爷子怔怔看着晴空下的胡杨树,片刻后终是忍不住心疼,挣扎着就要从轮椅上下来。嘴里念叨着:“我给你做黄面。”秦烈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过来,连忙扶住关老爷子的肩膀。低头说:“爸,你坐着,我不饿。”关老爷子重新坐好,抬眼看向秦烈,问道:“家里好着呢?”秦烈点点头,“好着呢。”关老爷子低头沉吟半晌,慢慢地说:“这次,你走的时候,把森森带上吧。”陈汐心头一酸,扶着车门说:“走吧,不早了。”秦烈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关老爷子,把他放在了车后座上。他们在晨曦中出发了。陈梅家有十亩果园,种的都是无核白葡萄。阳光下,一串串碧绿的葡萄挂满藤蔓,像晶莹剔透的绿宝石垂吊在头顶。陈梅把范明素和关老爷子安顿在一架葡萄藤下,然后就带着陈汐和秦烈钻进了果园深处。范明素和关老爷子坐在躺椅上,中间隔了个摆着葡萄和茶水的小方桌。她吃了颗葡萄,齁甜,心想今年的葡萄比往年长得更好了。范明素忽然说:“森森以后就跟着我吧。”关老爷子又犯起了糊涂,四下张望着问:“树平走了?”他今早把秦烈认成了自己儿子树平,到现在还惦记着。范明素指指一眼望不到边的葡萄园。笑着说:“树平在给你摘葡萄呢,你尝尝甜不甜?”关老爷子看向摆在小桌上的葡萄,露出欣喜的目光。他揪下一颗葡萄,小心翼翼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甜进了心里。陈汐站在葡萄架下,朝秦烈笑了笑,说声:“看好了。”她一手托着一串沉甸甸的葡萄,一手用小剪刀剪开藤蔓。咔嚓一声,一串完完整整的葡萄便落在了手里。陈汐蹲下来,小心地把葡萄搁进塑料筐里。秦烈学着陈汐的样子,剪下一串葡萄。“好玩吗?”陈汐笑着问他。秦烈看了眼不远处陈梅的背影,低头飞快地在陈汐唇上亲了一下。他这几天忙得几乎连轴转,好几天没见到陈汐了。陈汐笑着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干活。”说着继续仰头摘葡萄。秦烈笑笑,继续干活。阳光从头顶浓密的叶子间星星点点漏下来,落在两个人脸上,带着秋日的明媚。秦烈转头,看到陈汐脸上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有点可爱。他忽然清了清嗓子,淡声说:“这果园,不错。”陈汐嗯了一声,一边干活一边笑着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时节,大人们忙忙碌碌摘葡萄,我们一群小孩就在果园里疯跑。”“晚上我们不肯睡屋里,非要跟我姑父一块睡在棚子看果园,一个灯泡挂在棚檐上,小虫子,小蛾子围着灯泡乱飞,我们就趴在席子上讲鬼故事。”“每回都说要熬一晚上,每回都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我姑父就整晚上给我们打着扇赶蚊子。”正说着,篱笆外传来小孩的嬉闹声。陈汐停下手里的活,微微出神。一瞬间以为听到了她小时候留在这片院子里的欢声笑语。秦烈看着陈汐,忽然情不自禁地开口叫她的名字,“陈汐”“嗯?”陈汐转过头,笑盈盈看向他。秦烈忽然想说等我们以后有了小崽子,也让他们有这样的童年。可话到嘴边,手机却忽然响了,掏出手机一看,是王丹阳打来的。秦烈接起电话,这一讲就是将近一个小时。陈汐一边摘葡萄,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听秦烈讲电话。什么广告,宣发,渠道,陈汐好像在听另一个世界的事,一个脱离敦煌以外的另外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