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相对而言,此时的教坊其实还是极为清净的地方,但徐真却是没有猎美之心,又心系他事,遂婉拒了李无双。
“郡主,不是徐真清高,实在是公务缠身,若郡主不便,不如徐真叫几个懂乐理的陪着过去?”
徐真这话所得委婉,但到了李无双这厢却是倨傲了三分,这丫头本就对徐真不太喜欢,见着徐真还戴着李明达的铁扳指,就更加火大,心思着圣上也召见了徐真这厮,怎地就没把这铁扳指给收了回去,当即嗔怒道:“你这野人,怎地当了官儿就不认人了!想当初你未发迹,本郡主都不曾嫌弃你,如今教你办事却推三阻四的姿态!”
“当初那般还不叫嫌弃啊?”徐真腹诽,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想到李无双也是个顺风的耳朵,听了进去,顿时叉腰瞪了徐真,后者也是讪讪一笑,怕再招惹这小丫头,一整天不得清净,当下就妥协了。
“成了成了,咱不是那不知报恩的人,既郡主都开了尊口,咱也不敢不识抬举,这就作陪到那教坊走上一遭!”
李无双这才霁了表情,换了个笑脸,趾高气扬就带着徐真离了府邸,上得车,从徐真府邸所在的务本坊出发,途径崇仁、永兴、永昌、三坊,到了大明宫前,过丹凤门而不入,径直进了光宅坊,那教坊就在光宅里面。
这教坊内也并非都是良人,多有官奴之属,为求出身,多有附属高官之人,故而名声越发不良。
其中女子也有个三六九等之分,以相貌、技艺评定个高低上下,上头一等称“内人”,下者为“宫人”,即为所谓之“贱隶”。
“内人”入住宜春院,因常在上前头,故称“前头人”,其家仍在教坊,坊内人则称其为“内人家”。
“内人”四季有米,生日之时,允许其母、其姑、其姊妹等女眷属皆可来探查,且可佩饰鱼袋(注)。
李无双虽钟情武艺,然毕竟出身娇贵,诗书礼仪无一不通,让徐真来作陪,不过是避个嫌疑,且看重徐真在声色方面的眼光目力。
这宜春院中的女儿们早就得了礼部的指令,见得尚书之女协同大内侍卫前来,慌忙招待入内,一干红粉春丽美娘子鱼贯而出,排列有序,高低竟无太多差异,个个身姿婀娜,丰腴的可人,清瘦的楚楚,描红贴黄,虽天气冷冻,却短装打扮,胸前更是呼之欲出,让人口干舌燥,浑身滚烫。
李无双毕竟是女流,又常常做男装风流,见得这一群环肥燕瘦,心中难免有个比较,暗自扫了自己胸前一眼,不可察觉地轻叹了一声。
徐真无意察觉到这小丫头的举动,心中忍俊不禁,本以为这李无双也只是个张扬跋扈的郡主,没想到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那头人依次介绍了一些个红牌丽人,又详细讲诉了诸多演练的曲目,教坊宫人只许演奏《伊州》、《五天》两曲,不得离此两曲,余者皆让内人。若演奏《春莺啭》、《兰陵王》、《乌夜啼》,谓之“软舞”;若演奏《大渭州》之属,则谓之“健舞”。
徐真对唐朝声乐舞蹈也是一知半解,但鉴赏能力却还是有的,毕竟魔术也是舞台艺术,为求做到极致,徐真练过现代舞、甚至于民族舞和芭蕾都有涉猎,为了应酬,各种交际舞更是拿手好戏,华尔兹、伦巴、恰恰、探戈甚至于桑巴等都耍得有模有样。
或许他对大唐曲目不熟悉,但对身段要求和动作难度,赏心悦目程度等,多少有着一个心底标准,在长安三年,他也见过很多“戏日”的演出,故而对唐人的偏好喜爱也是有所体悟的。
头人也不敢多耽搁两位贵人的时辰,忙着招呼乐工伴奏,诸多宫人内人纷纷上场,按照曲目来表演,以供两位贵人挑选。
若选上了,到了那贺岁朝宴上舞一曲,说不得就能攀上枝头,哪个敢不尽心尽力?
这厢美女如云的舞之蹈之,李无双倒是认真以对,却看不出个高低分别,只看着诸多美人的脸蛋和胸脯,倒跟一般浪子无二。
徐真却上心了许多,从技艺层面来考究,确实发现了几个不错的人选,不慌不忙让那头人记录下来,引得那头人也是频频心惊,心想着这徐真看起来年纪不大,又是武人装扮,没想到目力却是毒辣。
到了一曲《大渭洲》,徐真却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从那些个舞姬的动作上,看出一个问题来,这些美人不止懂舞,而且还懂武!
(注:鱼袋是唐代官员的佩饰,并且按照其官员品级来定鱼袋的规格,如一、二、三品皆可以佩饰金鱼袋,余者皆只可以佩戴银饰鱼袋。盛唐教坊之中既然可以给“内人”佩饰鱼袋,可见其对其重视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