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忧心忡忡地下了车,裴廷约坐上驾驶座,独自将车开出去。在街头兜风一圈,他最后把车停在了江堤边,落下半边车窗,摁开了音箱。全身上下的东西他唯一只摘下了戒指,放回扶手箱时看到那把小刀,顺手拿过来,抽出在掌心慢慢转了一圈。被几辆车前后包夹时,裴廷约靠着座椅正在闭目养神。车上下来的人过来猛敲他的车门,裴廷约睁眼觑过去,对方一只手已经从车窗外伸进来,用力掰开了他的车门。反抗不了裴廷约索性不反抗,下了车,冷道:“我自己会走。”上对方的车后,很快有人搜走了他的手机、钱包和手表。裴廷约也不在意,只问:“你们要带我去哪?”“去了就知道,啰嗦什么!”车开出去,裴廷约被人绑住手、用黑布蒙住了眼睛,那之后他连眉头都没再多皱一下,靠着座椅一声不吭,镇定得仿佛身旁这些人其实是他的保镖。这些凶徒都是拿钱办事的亡命之徒,跟了他这么久好不容易得手,第一次看到这种被绑架了还这么冷静、瞧不出半分紧张的对象,对他甚至生出了几分敬佩。有人给他扔了根烟:“哥们你胆子挺大啊,明知道兄弟们跟了你这么久,还敢大晚上一个人来这种地方溜达。”“也不能躲一辈子。”裴廷约只说了这一句,没接他们的烟,对方以为他担心里头掺了东西,笑嘻嘻地说:“放心,没加料的。”裴廷约懒得再理他们。四十几分钟后,车开到目的地。裴廷约被人攥下车,眼睛上的黑布扯下后,他看清楚了自己被带来的地方,也是一处别墅区,——城郊废弃多年的烂尾楼。四处昏暗无光、脏乱丛生,能听到的只有远处不知哪里传来的野狗吠响声。他被人推进其中一栋别墅,是这一片里唯一通了电的地方。废弃的别墅里简单打扫过,客厅中间摆了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坐在桌边悠哉泡茶的人,不出他所料是赵志坤。将裴廷约绑来的那伙人已经离开,别墅里只剩赵志坤和他的几个保镖。裴廷约慢条斯理地转动了一下被麻绳捆过的手腕,冷淡道:“赵总兴致挺好,大晚上的跑来这种地方喝茶。”“你好像一点不惊讶。”赵志坤抿了口茶,抬眼打量他。“除了赵总,没有别人有空这样三番两次找我麻烦、不肯罢休,赵总挺闲的。”裴廷约的语气轻蔑里带了嘲讽,戳中的正是赵志坤的痛处。赵志坤儿子死了,公司被人吞了,如今孤家寡人一个确实闲的很。他变卖仅剩的家底打算移民新加坡,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就这样败走,他动不了别的有权有势的人,所以挑裴廷约这个在他看来的“软柿子”下手。赵志坤示意他坐:“既然来了,喝口茶。”裴廷约上前拉开椅子,随意坐下,长腿交叠靠近座椅里,没碰他的茶。或者说不感兴趣。赵志坤和蒋志和喜欢的是同一种茶,某种程度上的一丘之貉、臭味相投,都是裴廷约不感兴趣的。他随口“恭维”了赵志坤一句:“赵总进去一趟,看着还富态了不少。”赵志坤眼里有转瞬即逝的不悦,很快又强压下:“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万晟华府,”裴廷约没什么情绪地说道,“挺好的地方,可惜烂尾了。”“能准确说出这个楼盘的名字,”赵志坤以目光审视着他,“你果然是裴宏的儿子。”“赵总不早就知道了,”裴廷约的神色不动,“何必又多此一问。”赵志坤搁下茶壶,眼神也冷了几分:“你帮我做事,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存了报复的心思?”“赵总说错了,”裴廷约提醒对方,“我从没想过报复过你,是赵总你们不肯放过我,你之前的官司,我也费心费力帮你打了,你现在才能坐在这里,我要是真想报复你,大可以袖手旁观,你给的律师费是多,但别人也不是给不起这个价。”赵志坤不信:“你要真没这个心思,为什么要吃里扒外,帮叶氏做事?”“我说了,是赵总你们不肯放过我,”裴廷约鄙薄道,“一直以来先找我麻烦的都是你们,是你们不肯相信我。”这一点上,赵志坤和蒋志和都一样,做贼心虚、疑神疑鬼,害怕他报复,所以种种试探先下手为强。蒋志和嫌赵家父子难伺候,便把他推出去,他帮赵志坤做无罪辩护拿掉两项几乎板上钉钉的罪名,名声大噪后,蒋志和担心他自立门户压过自己这个师父,又将他是裴宏儿子的身份告诉赵家人,之后他便再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