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在那边欲言又止,估计是想要和纪先生说话,又实在没脸,何堂主把电话挂断,往副驾驶椅子上一摔,“容哥,您听见了。”
纪先生闭了闭眼睛,“不管。”
何堂主一怔,“不管什么。”
“彪子惹的祸,他自己收拾。我不插手,如果武三不放他的命,那是他自作自受。”
何堂主和彪子跟着纪先生在华南一点点干起来,这份共患难的情意,并不比亲兄弟差,他听到纪先生不打算救彪子,他很想劝说几句,可纪先生直接把头偏向窗外,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何堂主急得砸了下方向盘,我看到后视镜映射出的他脸庞又白又青。
没过多久前面整条街道终于被疏通,我们离开拥堵最严重的地带,驶向通往医院的告诉,何堂主一直在用耳机和赌场的人通电话,了解当时的全过程,似乎有意为彪子出头平事。他在纪先生身边是头号红人,这几年混得很是得意,也手握不少自己的人脉,虽然比纪先生的渠道弱了许多,可不论是谁,只要在华南地盘上混,看在纪先生面子,多少也买他的账,何堂主这一路打了不下十个电话,也听不到那边说什么,他这边只是嗯嗯哼哼,谈得是好是坏不得而知,他将最后一个电话收线,把车稳稳停在医院门口,他回头对纪先生说,“容哥,稍后您从医院出来我让保镖送您去金苑,我办点事。”
何堂主说完要推开车门下去,纪先生让他站住,他终于睁开眼,可他眼睛里的目光尤为骇人,“你自己明白彪子惹了多大的祸,那是人命,武三这关过了,条子那边能过吗?我为了救冯锦也伤了人命,刚将这件事搪过去,不是我不管,是我没法出头。武三在华南的地位,并不比我低,他绝不会罢休,他踩着理,闹得多大也不会亏。”
何堂主垂眸沉吟了片刻,他说,“容哥,道理我懂,我比谁都清楚您走到今天这一步多不易,可彪子立功不少,他有胆子扛事,有胆子顶雷,更对您忠贞不二,如果失去了他,您和断翼的武三处境有什么不同。我纵然豁出去这条命为您做事,我也有我的力不从心,彪子一个人扛起了赌场,他撑起了您半壁江山,您和冯小姐当初几面之缘,为了救她还闯过刀山火海,甚至得罪了金爷,可彪子是您自己兄弟,容哥,您真绝得了这份情吗。”
何堂主这一番话都非常犀利,尤其最后一句,让纪先生瞬间沉默下来,何堂主等了片刻,见纪先生仍旧没有什么表示,他没有再耽搁,而是跳下车准备离开,他走出去几步远,纪先生忽然也打开车门,他手伏在车顶喊住何堂主,“武三那边,暂时约不出来,晚上我带人堵他,我们先过去局子那边打探情况。”
何堂主停下脚步,他十分惊讶转身,纪先生一向说一不二的,他只要有了打算,绝不会为任何外力因素而动摇改变,他根本没想到纪先生最终还是愿意出头,何堂主忽然把目光落在我脸上,他眼睛里有了一丝复杂,好像这一切都因为我,但随即这层复杂和凝重便被喜悦冲散。
我走下车,纪先生从后备箱取出一束百合花,他让我进医院代替他看看丽娜,我其实有些发怵,因为我知道九叔也在,他对我的敌意还是比较大,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我跟在纪先生身边,是他的女人,他也亲口承认了,他当然很想肃清未来女婿身边所有威胁到他女儿的人。
可纪先生有事脱不开身,我也不好矫情,我仗着胆子对纪先生说好,让他放心走把这事交给我。纪先生坐进车里,他隔着窗玻璃和我挥了一下手,很快便湮没在人潮车流中。
我按照记忆找到丽娜的病房,隔着门就看到九叔和白茉莉正坐在床边,不知道聊着什么,似乎兴致还很高,一点没有担心丽娜的状况,丽娜一言不发沉着脸,靠在床头拿一本杂志看,她脸上的红肿还没有消,下巴鼓起来很高一块,精致俏丽的脸蛋大打折扣,我在门口踌躇了片刻,两旁的保镖是纪先生的人,都认识我,没有理会和催促,只装作不曾看到,我用力握了握门扶手,然后推开走进去,我由于太紧张忘了敲门,以致于我出现在门口,九叔和白茉莉都惊了一下,白茉莉眼底闪过惊喜,她迫不及待站起身往我身后看,在发现只有我自己过来时,她脸上黯淡了几分,“容恪没来吗。”
她问完之后意识到九叔在,她又立刻改口说,“丽娜很无聊,这两天他都没露面,应该过来陪陪她。”
我走进去站在床尾笑得十分识大体,我先喊了声九叔,他没有回应,也不曾看我一眼,倒是丽娜抬起头,她把手上的杂志往床头柜上一丢,“你过来看我吗。”
我说是,代替纪先生来看看你的伤。
我本以为这话并无不妥,也是纪先生告诉我这么讲的,可丽娜却像是被瞬间点了火,她从床上猛地坐起来,“那是我未来丈夫,你有什么资格和身份代替他来看我,不过是被他随手玩儿腻了早晚要丢掉的女人而已,和这里待了半天不要脸的婊子有区别吗。”
她这句话似乎辱骂的不只我一个,我怔了一下,白茉莉立刻反应过来丽娜在含沙射影骂谁,她咬着嘴唇有些慌张,生怕九叔会听者有心,将好不容易揭过去的事再度重提,病房内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忽然间被打破得残败不堪。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手上花束放在床头,“纪先生原本都到医院了,可临时出了大事,不得不立刻赶过去。这束花纯洁清丽,正是丽娜小姐在纪先生心里的模样,他在花店精心挑选送给丽娜小姐希望可以喜欢。”
“你在讽刺我?”
我话还没有说完,丽娜忽然眉目狰狞吼了一嗓子,将那束花朝我身上扔过来,塑料花纸擦着我脸划过去,尖锐的花枝从里面露出,正好戳中了我眼皮,我觉得一阵刺痛,接着那只眼前便模糊起来,我手指移开,上面沾着一丝粘稠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