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你也别老给我夹,”温竹一缓过来,他脸上带了笑,眉眼弯弯的,看上去就显得年纪很小,“你自己也吃呀。”
沈劲隔着氤氲的热气看了厉行一眼,这小孩不怎么爱说话,跟之前比起来倒是顺眼了些,还知道给他叔叔夹菜。至少他现在应该不会跟以前一样,在下雨天把温竹一推到地上。
“阿行。”
吃过饭温竹一叫了他一声,厉行就知道温竹一又要喊他到楼上写作业了,果然,温竹一下一句就是:“你到楼上再看看书。”
厉行忽然就生出了逆反心理,温竹一跟他也没别的话,不是叫他写作业就是问他学习,天天问,会的东西干嘛要一直看。
“都看一下午了。”
厉行其实看不进语文的东西,那些中考作文他都看的厌了,还没宋嘉给他的那两本《意林》好看。
温竹一忽然被呛了句倒是愣了一下,他已经习惯厉行听他的话了,忽然这样他反倒有些不适应。
没等温竹一说话,厉行就站起来帮着收拾桌子,他放完盘子就去擦桌子,擦完桌子把椅子摆摆齐,就是没有要上楼的意思。
沈劲大概看出点什么,他跟温竹一笑了笑:“我先走了。”
“等等,”温竹一见他要走,忙拎了箱奶跟出去,“我送送你。”
厉行就看着他俩在门口客气了半天,最终沈劲还是把那箱奶放到了电瓶车上:“谢谢小老板。”
“欸,”温竹一是土生土长的晏城人,他讲话带一点南方的软,江南小调吴侬软语,“路上慢点开。”
厉行呵了一声,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么窝火。
上一次这么窝火好像还是他读小学的时候,一次放学回家在花坛边上喂了个流浪猫,那猫黏他,他周末就去捡塑料瓶子给猫买火腿肠吃,结果某天看到那猫在跟另一个人撒欢。
当时他还不信邪,在那里蹲了一下午,发现那只猫对谁都那样。给口吃的,就能把肚子翻过来给人摸,怪不得明明流浪还能把肚子吃那么大。
后来他放学都走另外一条路。
温竹一也是对谁都那样,他怀疑这人看见个狗都那样温声讲话。
“你明早就回去了吧?”
沈劲把头盔戴上,他转头看温竹一。这人头发带一点自然的卷,鼻尖还有些红,也不知是要哭的还是被风吹的,他忍不住问了句:“自己行不行,要不我过来开你去。”
晚上的风有些凉,温竹一把外套拢了拢:“行的,没认识你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他讲这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沈劲却从里面听出点心酸来。温竹一肩背生得单薄,套个薄薄的外套看着那么窄,风一吹就能刮跑了似的,让人想站在他前面护着他。
温竹一命不太好,小时候就被丢在福利院,好不容易被领养了,因为家里的原因高中考上了都没去念。
沈劲一开口声音有些涩然,他其实想试着安慰,但贫乏的语言让他说不出动听的话,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温竹一冲他挥了挥手,碎光都映在他眼底,一汪温柔的湖泛起涟漪,“沈劲哥,慢点开。”
他站在那里叮嘱他的时候真的温和得不像话,沈劲忽然就想亲一亲他的眼睛。他起了这个念头,刚想摘下头盔不管不顾地靠近就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他看过去,刚好对上温竹一那个坏脾气的小侄子。
那眼神凶得跟个小疯狗似的,沈劲笑了笑,发动了电瓶车。
小孩子嘛,到时候给他买个千把块的乐高或者是游戏机,估计马上就会一口一个叔叔地叫他。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确定自己对温竹一有了那么点意思,如果温竹一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可以把温竹一那个小侄子当成自己的亲儿子。
反正都已经十几岁了,而且大概率会一直跟他们住一起,再养个几年大学毕业了给娶个媳妇,他跟温竹一就能当爷爷了,别人有的他们也有。
厉行这边还在一个人生闷气,他要是知道沈劲想当他爸估计能把他电瓶给卸了。擦桌子的时候忘记自己手受伤了,水从创口贴那里渗进去,伤口处就传来细密的疼。
“阿行,我来、我来。”
温竹一看到厉行的手沾了水连忙过去抓他的手腕:“瞎闹,一会儿不看着你就去弄水,痛不痛?”
厉行紧抿着唇不说话,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看温竹一给他拿了酒精棉球重新消毒,然后找了块纱布给缠了缠:“我给你包几层保鲜膜,等会儿你洗完澡再拿下来。”
“你先上去玩会儿,”温竹一烧了壶热水打算洗碗,他拿起厉行刚刚用的那块抹布挤了挤,忽然想到刚才厉行讲的话,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给他太多压力了,“看电视也行,我收拾收拾也要上来了。”
厉行盯着温竹一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那你就一直看着我。”
温竹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厉行已经上了楼。
半大小孩的心思可真难猜。
温竹一掐着点给厉行热了一杯牛奶,给他端进去的时候,厉行刚刚洗完澡出来,他头发湿着,温竹一就顺手帮他把电吹风拿来了。
“阿行,这几天自己喝牛奶,”温竹一想到自己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又忍不住叮嘱,“牛奶在老位置,我明天一早就走,有事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