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把报纸伞留给司望,自己小跑两步,近乎赤条条地站在上下一白的雪天里。
视野之中,无非是那几栋他本科时,甚至进入大学前都存在了许多年的教学楼,统一灰白的色调,被雪花一点缀,像是风烛残年的佝偻老人,就这样静静地守望着校园里来了又去,去了又回的年轻学子。
得益于这样的守望,也得益于这四下空旷只余风雪交加,苏白起了性子,没有烧酒也想白日里大醉一场。
“小妹妹送情郎啊,送到了大门东——”他自己也想不到,开口竟然是l市这边的民歌调。
独自在海外求学时,他也经常发神经唱歌,各种各样的华语歌。
这首民歌,也唱过,但就只在下雪天唱。
正好,这也是个下雪天。
“刚走出那山海关,突然就跪了下来
让我再对着咱爹娘再拜一拜哟——”
雪落到他眼睛里了,发凉。
他也没管,专注地想着下面的歌词,身后的脚步声沙沙,不徐不疾。
苏白这才转过身,想象自己已经被雪盖成新生的雪人,司望是一个南方的岛屿,带来一片伞状的云。
于是他在大雪纷飞里对着他不南不北的其实偏南方冬季不会降雪的故乡,对着他从未到达过的真正四季如春的南方,唱着独属于北方的歌谣:
“就让这鹅毛雪盖得我一身白!”
就像舞台剧落幕,苏白需与他宿命般的对手演员司望遥遥对视,至少半分钟才对得起落幕的庄重。
奈何这空旷雪地里的路人不止他们,不远处传来了一两声叫好,甚至还有个会唱的接了句:“盖得我一身白唉嗨嗨哟——”
气息很足,长音拖得可谓宛转悠扬。
苏白也很礼貌地给人鼓了个掌。
南方岛屿的云飘到了他发顶,司望伸手摘掉了他睫毛上的雪花。
“要有人录视频,你们这对唱估计能破千赞。”司望说。
“哪里哪里。”苏白很是谦虚,“我也就没事唱着玩。”
“你以前不怎么唱歌。”司望说,他们又开始并肩走着,视线平行而不相交。
“因为我以前不发神经。”苏白挠挠头,想起这是司望专门给他做好的发型,又讪讪地收了手,嘴比脑子快一步感慨,“在国外那几年,可把我库存的华语歌都翻遍了。”
“哦?”司望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于是苏白也不自觉地继续说道。
“没事的时候就唱,有人在旁边听我也唱,不唱我都怕忘记怎么说话。”
“其实读完硕士的时候,我就想跑回来了,随时随地写汉字说中文,多自在多痛快。但没办法嘛,我导师留我,再加之我对我们专业还是挺热爱的,就一直熬到博士。那时候不管导师还是谁再留我,我也不留了,我得回来自在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