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墨顿了顿,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样物件,丢到了裴修的面前,“因为我在找人。如今,我的耐心已经耗光了,这次是你的女儿,下次就轮到你家那小子了。”
裴修扒开蓬乱沾血的头发,将那东西捡起来一看,顿时浑身发凉,痛哭出声——那竟是一根血淋淋的幼童手指!
“你不是人,徐京墨,你这个连亲舅舅都能施以极刑的畜生,你如此罔顾人伦,一定会有报应的……你必不得好死!”
闻言,徐京墨眸色更冷,他看待裴修的目光宛如看一个死人,而后,竟是慢慢勾起了唇角。
世人都拿贺公案激他,说他是个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怪物,可他偏生只能受着这样的骂名……毕竟当年先帝早逝,他被迫回京接下这乱成一团的大衍,直到力挽狂澜帮少年帝王稳住局面、手握重权,其中有多少艰辛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在这几年间,他所失去的不仅是名誉、情感,更有他的亲舅舅——贺公案的主角,贺渝明。
徐京墨闭了闭眼,却是不敢再想下去,再睁眼时,他已恢复了那冷血阎罗的模样。只见他冷笑一声,抬脚就是对裴修的胸口正中狠狠一踹,将人踹得斜斜栽倒,而后踩住了裴修的右脸,用靴尖碾过裴修的眼睛,叫裴修丝毫不能动弹。
“啊!啊!”
裴修右眼一片血雾,痛得几乎想要打滚,那靴尖直直插进他的下眼皮里,他下意识伸手去掰,徐京墨却越踩越深,仿佛下一秒就能将他的眼珠踩碎,“饶了我,啊,痛死老子了——”
“说,在渝州任太守时,你到底克扣过多少银两?还有,你到底是串通了谁去杀寒之?是不是李德海那个狗奴才?”
“我没有说谎……在渝州时,朝廷一共拨过三次赈灾银两,其中大部分都拿去修溃堤了,我,我就只是扣了点零头和粮食啊!”
“所以,你承认在渝州哄抬粮价,是你和当地商贾共谋了?”
徐京墨慢条斯理地动了动脚,淡淡地开口,但内容却让人胆颤心惊,“裴修啊,你应该不想每天与儿子相见一部分吧?”
“大人,大人,我认了,是我贪欲熏心,是我该死,我该死……但我求求你饶了我的孩子吧,他们尚年幼,对这些事一概不知啊。”
“你为私欲私扣朝廷赈灾食粮,害渝州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饿死之人何止几百几千!你是该死,但我绝不会让你死得如此轻易。”
徐京墨眉头微动,脚下一个用力,踩进裴修眼眶里。裴修一个不察,眼珠竟是生生被踩爆了,血喷得极高,有两滴溅到了徐京墨靴边。
“啊——疼……”
徐京墨不理会裴修的惨叫,他随手用指腹将血擦去,弯下腰轻声说道:“裴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寒之到底是怎么死的?你若不说,你的一双儿女就是你现在的下场,我保证他们就算能活下来,下半辈子也绝不会好过。”
裴修浑身抽搐地躺在地上,四肢冰凉绵软,一时间脑中竟空白一片。
徐京墨也不再问下去,他见裴修不言语,便直起腰打算离开,他才走了一步,脚腕就被一只沾血的手牢牢地抓住了:“我说,我都说……”
…………
当徐京墨拿着供书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距他进入诏狱时有两三个时辰了,眼见着天色暗沉了下来,天际的颜色模糊又凌乱,徐京墨眯起眼向远处望了一会儿,终于找见了一轮藏在云雾中,淡得几乎找不见的月盘。
墨色衣物看不出血迹来,但跪在地上的狱卒都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夏日黏稠的空气中,有种湿漉漉的阴寒。
他慢慢转动目光,看见了站在一旁的阿盛,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进宫。”
徐京墨本打算进宫将裴修的供书交给萧谙,但万万没料到皇帝并不在宫中,于是将供书揣回了府,打算明日上朝亲手呈给皇帝。
但还有一件事他也没料到。
他的雨露期,在这一夜,毫无预兆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