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把机甲停在了正值盛夏的内部地面上。
现在,他们头顶变成了那片下着大雪的天空,而刀锋坐落在面朝碧蓝湖水的山谷,身后乔木繁茂,还有一座静谧的哥特式修道院。
他把人鱼放在机甲副驾驶座,去推进器底座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份军用医疗器具,包括战时修复喷雾和一卷弹力绷带。
然后半跪在银发少年身前,双手伸向他的右脚,想要帮他脱掉那只厚实的暖鞋。
少年却往后收回自己的脚。
他抬起头,用沉默无言的眼睛看向少年。
人鱼还是盯着他,双眼色泽分明,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毫不胆怯,就这样堂堂正正地看向男人,明示对方自己在观察他,眼睫上带着一点湿润的泪水,问:“——你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他这样勇敢大胆,灵魂中没有一点犹豫和怯懦。
真的是一个崭新的、在闪闪发光的灵魂。
就好像死亡帮他涤尽了曾经所受的那些苦难,命运替他拭去尘埃,露出这个灵魂真正的光芒。
他不会再像曾经的那个饱受伤害的少年一样,对所有的噩运哀哀忍耐,于是变得越来越畏葸和退缩,越来越难以将自己的心事付诸于口。
他不再是那种安静又受过伤害的,自然中沉默的生灵,像一头被猎人从捕兽夹里放出来的鹿。
宗霆默默地看着他,心中为这个簇新而闪耀的灵魂,已动容到无法言语。
他不免想到:如果兰沉那时候没有遇到他,会不会也像现在的小人鱼一样,能够那么坦然地直视自己的眼睛?
……可是,再也不会有如过了。
在帝都星的大雪中,他亲手为兰沉抬棺下葬,亲手撒下了他坟前最后一抔土。
那个和他缔结婚姻的少年已经死了。
命运无法挽回,他将也永远不能赎清自己的罪孽。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他低下头,哑声回答:“……宗霆。”
“好,我现在知道你名字了,”人鱼道,但紧接着又眉头一皱,冥思苦想起来,“这个名字怎么也那么耳熟,我是不是听到过?我想想……哪里听过呢……“
他颇为可爱地抓了下脑袋,而宗霆只是默默地握住他的脚踝,轻手轻脚脱下他的鞋子,把他的袜子捋了下来。
人鱼的这只右脚白皙无暇,脚底发粉,看上去精致极了。
宗霆托着他的脚踝,将修复喷雾拿出来喷在他脚踝肿胀处,然后道:“可能有点疼,疼的话就告诉我。”
人鱼还没想起自己在哪儿听到过对方的名字呢,宗霆就已经把手心贴在他的脚踝上,然后微微加大力道,把他脚踝处肿胀的淤血揉开。
人鱼马上疼得喊出了声:“好痛!”
他用力想去推开男人,眼睛里又是泪花闪闪,但宗霆那一下揉得精准而迅速,再加上有修复喷雾的作用,人鱼脚踝处的肿胀已迅速消失。
宗霆这次没有被他推动,只是低声哄道:“没事了,你看。”
他让人鱼看自己的脚踝,人鱼低下头一看,脚踝皮肤果然恢复平缓,一点也看不出之前肿起来过。
“好厉害!”
他惊呼起来,马上好了伤疤忘了疼,惊奇地欣赏自己的脚踝,脚趾头动来动去,“真的不肿了!好像也不怎么疼了……眼睛也不痛了。”
他指指自己那只浅金色的左眼。
宗霆却一下愣住,拿弹力绷带的动作顿在半途:“……眼睛也疼吗?”
人鱼诚实地说:“之前在蛋糕店里的时候很疼,所以我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