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林绵倒也舒心不少。周君见她脸色转好,便开口道:&ldo;我得走了,下次再见吧,林小姐。&rdo;林绵下意识将人喊住了,周君脚步一顿,疑问地看着她。林绵把手里的点心抬起来晃晃,笑道:&ldo;看在点心很好吃的份上,我再和你说一件事,雍先生他……&rdo;不曾想周君却摇头,让她不要说了。
林绵有些急:&ldo;可是……&rdo;却见周君神情变了,他这时倒又股气定神闲,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气了。他冲林绵摇摇头:&ldo;我知道你想说什么。&rdo;林绵不信,于是她问:&ldo;我想说什么。&rdo;她只觉得周君笑得有些可恶了,果不其然,周君说:&ldo;你想告诉我他是怎么拒绝你的,也想告诉我他根本没有相亲的心,所以要我别误会他是吗?&rdo;
林绵:&ldo;……&rdo;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很不开心的感觉,但不能否认,她确实是想说这些。周君朝她摆手,转身离开,姿态潇洒。
周君从会馆里出来,便被冻得一颤。他哆嗦地抱住自己搓了搓手臂,他今日没有开车来,本是以为自己会喝不少酒,现下倒算清醒。他朝街道上走了几步,脚步却渐渐缓慢。他看到不远处,穿着大衣的男人倚在车旁,手里夹着雪茄,面色冷峻,好似等人。
他的眼神同周君对上了,两人对视一会,还是周君率先移开视线。他目不斜视地往街上走,等黄包车。那是一段极安静的时光,隐约传来的宴席喧闹被隔在了那说不清的气氛外。黄包车来了,周君上了车,他又看向那辆车,那个人。雍晋却将雪茄丢掷在地,踩熄了。他也上了车,周君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
不知怎么地,又或者是被冬日里的风吹恍惚了心神,街边的灯噼啪一声,烧坏了,光影渐渐暗了下去,只剩那车里的烟火隐隐约约一点,黄包车的师傅问去哪,周君把手往口袋里伸,他拿了张纸币塞到师傅手里,却不让他拉车,只让他停靠在此处。
街上两辆车都没有走,此时意外地安静,没有多的行人,也没有多的车。长长的马路就像一条漆黑的河,停泊着一黄一黑的船。他没有动,而雍晋也意外的没有走。明明是昏黑的视野,他却感受到雍晋将手伸出了窗外。那唯一的明亮点伸了出来,也许是弹一弹烟灰,却让周君抚着车把手,他的脚已经伸了出去,快要踏在地面上了。
他投降了,他想走过去,想质问想嘲笑,也想见面想拥抱。而就在这将醒未醒的夜里,那动摇情愫时刻,会馆的门被推开了,有几位男女走了出来,年轻的笑闹声传得很远,同被打破了某种局面一般,周君将脚缩回了车上,他嘴唇用力地抿住,脸色懊恼。
有位女士惊讶地说怎么这么黑,灯呢。因此坏掉的街灯由另一盏更明亮的灯代替了,同灯一起出现的,是刚刚在里面偶遇的雪莉陈。雪莉陈面带忧郁地从里面出来,可她的双眼被那盏新灯一亮了,因为她看到了那停靠在街边的车。她重新笑了起来,她踩着高跟,踏着轻响,小步跑了过去。
周君坐在车里,一切看得那么清楚,他将烟盒从西装里掏了出来,含了一根后就将铁盒捏在手里,那小物件承受了主人极重的力道,发出细小的金属声。他目光错也不错地注视着雪莉弯腰敲窗,看着她脸上有少女般的微笑和恋慕,看着她同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她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黄包车师傅拿了钱不用拉车,便双手揣在兜里,等在一边打闲。忽然车里的客人丢了一件东西出来,那物件挟着极大的怒意,狠狠地撞在路边石台上,支离破碎,昂贵香烟撒了一地。师傅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再看那好好的东西现在碎成这样,心里顿时觉着可惜。
这时车里那奇怪的客人开口说了一个地址,让他立刻出发,他像再也没法等下去似的,催促了好几声。师傅心里叨叨两句有钱人事多,便利落地将车拉了起来。
师傅将车拉过那辆黑色汽车旁时,看到靠路这边的车门被打开了,里面的人好似随时都要出来。他立刻变了方向,远远地就将车子斜着拉开,免得碰着这价格不菲的洋车。他脚程快,没多时就把车子拉离了这条车道。周君坐在车子里,早已将嘴里的烟的取了下来夹在手中。他像是累极了,闭着眼,靠在座椅上。身子随着车子晃动着,他什么也没看,只觉得头疼。
周君此时想喝一口辣喉的酒,又或者是抱着一具温暖的酮体入睡。想将壁炉烧热,想有人托着他的头颅,摸着他的颈项。想听一道心跳,想要抱着谁,又或者谁来抱抱他。不管谁都好,这天太冷了。
第54章
最终周君还是一个人回到公寓里,阿妈没有留饭,他的胃有股强烈的饥饿感,那似乎从五脏六腑燃出来的,导致他蹲在冰箱前,把里头的罐头和冰冷的面包都吃进肚子里。面包干得难以下咽,就喝点果汁。胃里像沉了块铁,身上却越发冷了。
冷得他手都在哆嗦,一个没握住,手里装着果汁的玻璃杯便摔在了地面上,溅了他一身。周君用手背擦拭脸上粘到的果汁,头发凌乱地散了下来遮住他的眼。他觉得糟糕透了,难受的情绪如潮水将他淹没。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一声接一声。
周君蹲在地上,有些迷茫地看着客厅的位置。他的思绪散而乱,他在想是杨小姐吗,如果是杨小姐,也许他明天能够将人约出来,再过些时日,就能像大哥所盼望的一样,他能和杨小姐在一起了。他原本就喜欢女孩,雍晋仅仅只是那意外罢了。
等熬过了这些时候,这些情绪就能过去了……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立在电话机面前,他拿起话筒,那边没有说话,一片寂静。周君先开的口,他问:&ldo;锦浅吗?&rdo;杨小姐全名叫杨锦浅,这是周君第一次这样叫她,以往都是不太正经地喊杨小姐留学时用的名字。
可惜那边没有回话,呼吸却越发重了。周君想大概便不是杨小姐了,他猜错了。难道是文小姐吗,于是他又问:&ldo;媛媛?&rdo;可惜,那人还是不应他。周君就不太耐烦了,虽然如此,今夜他太难受,一个电话都能给予他些许温度,因此他比以往都要有耐心。
他握着话筒,斜倚在沙发上。他垂下眼皮,看自己光裸的脚背。上面不知何时碰到了,有一片可怕的淤青。他的手也破了,指关节蹭出了小血口。周君一个一个名字地报,漫不经心地念。电话那头的人实在是很有耐心,如果是任何一位他曾经交好过的女士,如今怕也是气愤不已,怎么会就这么听着他往下念。
周君闭紧嘴,他听着那头绵长的呼吸声,终于肯定了自己心中所认为最不可能的猜测。他张开自己的手,看上边的小伤口。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已经脱口将那句话说了出去。他说:&ldo;我疼。&rdo;
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一顿,周君将电话挂断了。他去泡了个澡,而后将医药箱搬到了自己的床上。他靠在床头给自己上药,伤口被长时间的浸泡泛起一层白沫,周君皱眉忍痛将那层东西抹去后,就胡乱地往上面糊了层药。
然后他腿一伸,也不管药是否会蹭到被子,就把被子往自己身上裹了裹,昏昏欲睡。神智逐渐迷离时,有人推开了他的房门。那人缓缓走近,靠近床头。他感受到床垫的下陷,是有人坐了下来。周君仍旧闭着眼睛,可他却开口同来人道:&ldo;你有什么要说的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