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安宁对梅雪瑶的关心是细致入微无微不至的话,那么梅雪瑶对安宁的,只能是粗枝大叶忽之略之了。不是吗?“太反常了,完全不是她的性格!”在唐棠都清楚无比的察觉如今安宁与往昔安宁有大不同的时候,心思细腻如梅雪瑶,有什么理由能不知道呢?可惜梅雪瑶确实未能察觉。在唐棠把上面的对白说给梅雪瑶以后,梅雪瑶暮然发现安宁是越来越人如其名了。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难得开一次口,的确反常非常!梅雪瑶急了,几次三番试探。但是很明显,安宁不想说,一个字也不想说。梅雪瑶完全败下阵来。安宁画地为牢情愿心甘地呆在里面任梅雪瑶在牢门外干着急使不上劲儿。梅雪瑶更加着急了。同时显得异常自责。唐棠最无法忍受梅雪瑶对自己如此过分地苛责,赶紧安慰:“古人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而如今瑶瑶你是‘收之桑榆失之东隅’。如果一定要有谁的责任的话,那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相信我你并没有见色忘友重色轻友,是我分走了你的神挡住了你的视线。更何况说不定明天她就跟从前一模一样了呢。就是天大的事也有烟消云消的时候你说呢?”唐棠发现自己安慰人的技术很不过关,梅雪瑶明显显得更加坐立不安了。
一中教学楼前有两块儿大大的漂亮的草坪。内有许多小径。课罢用餐的点儿上前后是这些小径最繁忙负荷最重的时候。同时也是梅雪瑶最喜欢看的风景之一。“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吃罢晚饭,梅雪瑶洗碗上楼,拿手帕擦拭手上还没有来得及被蒸发掉的水,习惯性地隔了玻璃向外望。平常透过玻璃,梅雪瑶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块儿大大的草坪及草坪边儿小径上的人来人往。只是今天,草坪上面另外多了一道风景——安宁正独自坐于草坪中央,长长短短的头发被风吹起不去理会;周围散乱地放着的打开的没打开的白花花的书不去理会;同学们熟悉的陌生的好奇的疑惑的目光不去理会;身边那只寂寞的手机当然更不去理会。安宁只管任性地低着头一动不动。从梅雪瑶的方向看过去,完全看不清楚安宁具体在做什么。梅雪瑶什么也顾不上想赶紧往楼下朝安宁的方向跑。这回终于看清楚了:安宁戴着耳机正泪流满面。
“安宁——”梅雪瑶喊了一声。
安宁没有动静。
梅雪瑶伸手关掉开关。
安宁受惊吓,一哆嗦。
“瑶瑶,是你?”
安宁的声音比平时任何时候的都小都悲!人较之从前整整瘦了一圈,眼窝陷了下去,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脸上爬满着干的湿的泪痕。
“安宁,安宁,你怎么了,怎么了?啊?”梅雪瑶看着自己的伙伴,好像以前从来没看过一样。梅雪瑶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没能再多问几次。
“我听音乐呢,你也听听,很好听。”
安宁边说边把右耳耳机拔下来使劲儿塞进梅雪瑶耳朵同时一下子又打开开关。梅雪瑶的左耳立马开始受罪——安宁居然把音量放到了最大,那些重金属音乐如今变得刺耳的要命。梅雪瑶重新把它关掉,她不敢想象安宁是怎么听的。
同学们的就餐时间相当一致,安宁她们这里开始变得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还好,在这片讲学习讲效率的土地上,好奇地回头观望的多,好奇地驻足观看的少。即便如此,梅雪瑶还是发现自己和安宁两个人已经被重重包围了。
“好了,安宁,走吧。”梅雪瑶道,同时收拾好草坪上的所有。
“瑶瑶,晚上出去透透气吧。”安宁声音透着寂寥。
梅雪瑶重重点头。
安宁执意来河滩。天上有月亮,有星星,把一片河滩照的柔柔的。梅雪瑶与安宁两个人如今都已脱掉了鞋袜,光亮的小脚丫轻轻踩在软软的沙子上。耳边有风声,还有水声。安宁也早已经停止了哭泣。
“瑶瑶,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安宁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河对岸的二中的灯火。
“想听什么?”
“《把思念寄托远方》。你最拿手的,我也最喜欢听。”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也许当时我们都太过年轻,爱情似掌心砂,我们深怕它变化,紧紧抓住却更流失了它…独自在寂寞大街上,天空落着大雨,浇的心也慌,往事就象一场,没有对白的影像,一幕幕地浮现叫人难忘…”
“郝骏威写了一封信,跟我说他累了,想休息,我不知道该怎样给他回信。”
“你们两个没闹别扭吧。”梅雪瑶深谙安宁脾气。
“没有。”
“那郝骏威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说散就散?他不像这种人。安宁,找时间咱们一起过去看看他,当面问问清楚。”
“没有用。收着信的第二天我就去看过了。他什么都不说。我不知道我哪里又做错了,现在想改都不行。”
“瑶瑶,我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能静下心来,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面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它如今完全不受我支配。我一点儿都想不通我和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写了一封十七页的长信。从小到大的事情,我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全都写在里头。可是我没有勇气给他。每次打开来看,我都忍不住得哭,这封信如今已经斑斑驳驳已经再也无法邮寄了。”
“安宁…”
梅雪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语言的匮乏。面对太伤心的人,梅雪瑶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语言都很苍白很无力。一颗受了伤的心,该怎样去安慰?梅雪瑶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