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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2页）

她的影儿。

她也曾有过无忧无虑的、天真美好的日子呀。一切都懵懂，笑得很纯、很甜、很清秀。十四岁？还是十五岁？被卖在张大户家，不通人事，只与另一个女孩同时进门，在家学习弹唱，一个学琵琶，一个学筝，白白净净的两个女娃儿。大人调教着，唱些前人写就的词儿，似是而非，轻张擅口，艳艳的小红唇儿，人家的惆怅，还带着孩子气。呀，头一个会唱的小曲儿，唤作《折桂令》呢：

我见他戴花枝，笑燃花枝。朱唇上，不抹胭脂，似抹胭脂。逐日相逢，似有情儿，未见情儿。欧见许，何曾见许？似推辞，未是推辞。约在何时，会在何时？不相逢，他又相思，既相逢，我反相思。

那时，她连一个男人也未曾有过。那真是一段天真美好的日子呀！

为什么她要长大？

为什么她要遇上他们呢？

做人真是难！

她在车厢中，凄楚地向着黑沉沉的天地惨呼：

&ot;我什么都不要记得！你们放过我！&ot;

车厢中忽起一阵阴凉的风，不知原由，风乍起，车上那《金瓶梅》，一页、一页、一页，开始漫舞纷飞。

一页、一页、一页……&ot;自幼生得有些颜色&ot;&ot;大户每要收她&ot;&ot;不要武大一文钱&ot;&ot;打扮抽样，沾风惹糙&ot;&ot;叔叔万福&ot;&ot;我与你拨火，只要一似火盆来热&ot;&ot;不识羞耻&ot;&ot;风风流流，从帘子下去与奴个眼色儿&ot;&ot;乐极情浓无限趣&ot;&ot;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ot;&ot;y妇药鸩&ot;&ot;常言妇女。心痴，惟有情人意不周&ot;&ot;就是那个妙人与他的扇子&ot;&ot;琉璃盅，瑰油浓，小楷洒滴珍珠红&ot;&ot;枕上言犹在，于今恩爱沦。房中人不见，无语自消魂&ot;&ot;他知妇人第一好品萧&ot;&ot;妇人眼里火极多&ot;&ot;误了多青春年少&ot;&ot;实指望买住汉子心&ot;&ot;y妇！我丢与你罢&ot;&ot;达达！你不知使了什么行于，进去又罢了，可怜见饶了吧&ot;&ot;又见武龙旧心不改&ot;&ot;这段姻缘，还落在他家手里&ot;

这些木刻的字，一如古代的符语，越舞越乱，一页、一页，封悬在四周的玻璃上。

看不见前景。

单玉莲被前生的记忆苦苦缠着，无法摆脱。它们似女人的指爪，要抓住她！

她伸手出来，左右上下地狂拨开去，不要、不要。不要！

&ot;我什么都不要记得！&ot;

车子轰然一撞，眼前一黑。

她被抛出来，该撞至不知什么地方去，书又被一把烈火，焚毁了。那男人，未了死在她手上。

以后发生的事，单玉莲完全不知道。

她的故事完了。

但其他人的故事还在继续着。

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的。

假如没有因果报应的话，便只是一些过程和片段。世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有的只是民生小节。

武汝大没有死，他的体能竟变得很强劲。

sion没有死，他半身不遂，再也不能人道，享受不到人生最大的欢娱。

武龙死了，他是死于意外。

‐‐如大家相信因果报应呢，才会恍然顿悟：

武大是个好人呀，他前世被鸩杀，死得不明不白，今生应该得到补偿，给他一些&ot;奖品&ot;，世道方才公平。

西门庆骄奢y逸，沉迷酒色，享尽人间美女，专一嫖风戏月，粉头都归他手上？妒忌天下男儿！所以他今生只受用到三十岁，武功也就废了。当然此人并无杀人之心，罪不致死，今也就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