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玉先喊了起来:“听茶,你没事吧?”
之后冲进来的便是听到了屋里这声响动的季大人,他一脸焦急,眼神丝毫不往旁边乱飞,直接就钉在了听茶身上:“听茶,你怎么了?还好吗?”
他一边说,一边上前把她扶了起来,拉过她的手就开始替她轻柔地拍去身上的灰尘。
一边低头轻拍,他一边沉声问:“刚刚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动手了?”
琴玉愣了好久才明白自己才是被他逼问的那一个,有些想笑,她道:“你觉得我能推得到她吗?季大人你就算再心疼她,也不要随便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吧?”
听茶也半窝在他怀里道:“不怪琴玉姐姐,是我刚刚不太小心。”
“刚好我一直有些事情想和人说,既然季大人都来了,不妨听一听吧。”琴玉没有想到竟然到了最后,真的有人跑过来看她,本来有些想带到棺材的东西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而且,这些话讲给这两个可能是与她在世上最亲密的人,更好了。
嗯,也不知道她死了之后有没有棺材,会不会就随便弄张草席,还是和那些人一样随便烧了,骨灰也随便撒一撒。
她摇摇头,把突然冲到她脑子里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摇出了脑袋,笑得温和,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也没有管他们两个想不想听,她就擅自开口道:
“我其实当年是有个姐姐的,应该叫堂姐吧,反正我们玩的最好。她和我一样也是被辗转卖到了京城里面。”
“当时我们不懂事情,被押到了人牙子手里的时候也不听话,天天想着要逃出去,恨不得要把她家给拆了,到最后却被关得更牢,也被他们看得更紧了。”
“我就和姐姐天天哭,然后就天天被打,他们那群人是真打,用手臂粗细的荆条就在我们身上使劲抽,我和姐姐皮糙肉厚,活了下来,可惜当时一起的其他几个姐姐就没有受得住,一个个没有了。”
“再后来,我就和姐姐学乖了。”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季晟,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继续说,“其实是她先学乖的,她安安静静,把当年在家里的那些教养继续摆了出来,很快就得了贵人青睐。”
“贵人?你们不是在人牙子手里吗?”听茶插了一句嘴。
“别讲话,听她说。”季晟捂住了听茶的嘴唇,眼神有些凝重,声音也沉了下来。
听茶乖乖闭了嘴,继续靠在他怀里听琴玉讲故事。
琴玉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带着点细微笑意,还有不知道来自哪里的一点点安心坦然,继续道:“说道哪里了,是姐姐她受了贵人青睐对吧?”
见听茶点头,她继续往下说去:
“她被‘贵人’买回了家,也不算把她自己去卖得多贵,因为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我带走。”
“那个‘贵人’允了,我就和姐姐一起去了那个‘贵人’家里。”
“他家是真富贵,金做房子玉做地板,我还和姐姐就住下了。当时我还去埋怨姐姐没有家中父兄的胸怀,就只记得要过富贵日子,只想自己日子过得舒坦,就为这件事情,我还跟她置了好久的气,完全没有想到姐姐准备去干什么,后来知道了,她都已经没了。”
“她干了什么?”是季晟焦急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
琴玉看了他一眼,不急不慢地继续往下讲。
第29章说故事
“她能怎么样呢?又能干了什么?”琴玉像听了一个笑话一样突然笑了起来,配上她如今面目狰狞的容颜,看起来有点吓人。
“她想着报仇,最后自己倒是赔了上去,被那家里的男人们活活折腾死了。”此时她瞪着季晟,丝毫没有什么恐惧害怕,眼神里充满了质问,还有满满的愤怒,像是在气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又像是在气这个哥哥当时杳无音讯。
她说,“我的好兄长,那个时候又在哪里?”
季晟默然。
他就算再瞎,这些话听得他也明白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的亲人其实一直就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困在深宫之中,更没有想到,他竟然要眼睁睁看着她在他面前香消玉殒。
经历过无数生死。手里沾过不知多少鲜血的季晟,自然看的出来她现在已经是大半条腿跨进阎王殿的人了,她现在的声嘶力竭,无疑在透支她仅有的生命。
一时间他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来没有动容过的神色,如今他只觉得眼眶涩得慌。
沉重的气氛让听茶有点瑟瑟发抖,她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儿看看目光凝重的季晟,一会儿看看眼里痴狂的琴玉,最后决定还是不要掺和进他们的家事里面吧,还是乖乖去盯着鞋看吧。
“你姐姐,”话音顿了顿,“三姐,是被谁弄死的?”季晟良久之后,才涩涩地问。
像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他才鼓起勇气问出来了这句话。
琴玉转身,面朝着墙,在他们看不到的那边,表情带着无尽的痛苦:“江南所有世族都该死。”
听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季晟却是去过江南,了解那边风俗的人。听了她这句话,他就明白了大半。
江南自古是鱼米之乡,繁华之地,直到现在都是富贵潇洒。江南那些世家更是豪奢无度,养出来的子孙说好听的叫风流,说难听点叫下流。那边从先帝末年就开始盛行酒会诗节,说是风雅,其实就是大型的家妓比拼加上寻欢作乐,肮脏龌龊的外面硬是披上了一层文雅的皮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