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凝视着她,希望能有办法安慰她。她一直相当阴郁,也颇为冷淡,我从未拥抱过她,将手放在她身上会感到拘谨,即便现在也一样。因此我只是待在她身边,在她的衣袖上轻抚……终于,她振作起来,露出一抹微笑,我离开她身边。
&ldo;我怎么会说出这些事,我也不知道。我很确定是什么使我在今晚说出这一切。&rdo;弗洛伦斯说。
我说:&ldo;很高兴你说出来了,你一定一你一定非常想念她。&rdo;她茫然地看着我一会儿‐‐宛如想念是种没有价值的情感,对于她的悲伤来说,是一个太过温和的措词‐‐她点点头,将视线移往别处。
&ldo;过去曾经很辛苦,我曾经变得很奇怪,有时我会希望能自己了结生命。我知道,我过去对你和雷夫很不好!我想你刚来这里时,我一定很不和气。当时她走了已经快六个月,而让另一位女孩走进家里‐‐尤其是你,我在同一周里认识了你们两个‐‐喔!你的遭遇和她很像,你曾和一位男士在一起,他让你陷入麻烦后,把你赶了出去‐‐这似乎太古怪了。但有那么一会儿,当你抱起西里尔时‐‐我敢说,你甚至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件事‐‐你将西里尔抱在怀里,我想到她从来没有抱过他……我不知道该站着看你这么做,还是要忍耐看你停下来。然后你开口了‐‐当时的你当然和莉莲不像。噢!在我一生中,没有别的事让我更快乐!&rdo;
弗洛伦斯笑了,我发出一些声音取代笑声,摆出一张在昏暗的光线下可能会被认为是微笑的脸。她打了好大一声哈欠,起身将西里尔稍微抬高到脖颈处,贴着她的脸颊,过了一会儿,她微笑且疲惫地走向房门。
然而,在她走到房门以前,我叫了她的名字。
我说:&ldo;弗洛,从来没有男士把我赶出去的事。和我同住的是一位女士,可是我说谎,好让你留我下来。我是‐‐我是个阳刚女,和你一样。&rdo;
&ldo;你是!&rdo;她瞠目结舌,&ldo;安妮一直这么说,不过第一晚之后,我再也没多想。&rdo;她皱起眉头,&ldo;那么,假如男人根本不存在,你的过去就和莉莲完全不一样……&rdo;
我摇摇头。
&ldo;而你从来没有过麻烦……&rdo;
&ldo;不是那种麻烦。&rdo;
&ldo;从头到尾,你一直都在这里,我一直在想你这件事,而且……&rdo;她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我不知道她是感到生气、悲伤、迷惑、受骗,还是别的感觉。
我说:&ldo;我很抱歉。&rdo;
但弗洛伦斯只是摇头,用一只手遮住双眼,随即将手拿开,眼神似乎变得清澈,感到很有趣的样子。
她又说:&ldo;安妮总是这么说,她现在一定可开心了!你介意我告诉她吗?&rdo;
我说:&ldo;不会,弗洛,你可以随意告诉你想告诉的人。&rdo;
她离开,依然摇着头,我坐着听她爬上楼梯,还有踩在我头顶上的地板声音。我取了些烟草和一张纸,用壁炉上摆着的锡罐替自己卷了一根烟,然后点燃。我在壁炉旁弄熄烟,将烟蒂丢入火里,用手撑头,不住发出咕哝声。
我真是个呆子!我笨拙地进入弗洛伦斯的生活,太过在意自己的苦楚,而没注意到她的悲伤。我将自己投入她和她哥哥的生活中,以为自己既狡狯又吸引人;我曾认为自己正将我的记号画在他们的房子上,逐渐占为己有。我曾相信自己捏造了过去,情节和原来的大为不同‐‐一直以来,我只是拙劣地排演迷人的莉莲以前做得又好又伶俐的事!我环顾房间‐‐打量着褪色的蓝色墙壁、丑陋的地毯与肖像。我突然了解它们都是有关莉莲的点滴回忆,我却全然不智地踏入其中。我握住埃莉诺?马克斯的明信片‐‐不过我看见的不是埃莉诺?马克斯,我看见的是有埃莉诺?马克斯面貌的她。我将明信片在掌心翻面,阅读背面,上面以巨大的花体字写着:&ldo;fb,我的同志,你永远的同志。lv。&rdo;
我咕哝得更大声。我想将那该死的明信片丟进壁炉,和我抽了一半的香烟一起燃烧‐‐我将明信片迅速放回框架,免得我真的这么做。我嫉妒莉莲!我比对任何人的嫉妒还更嫉妒她!不是因为这栋房子,不是因为西里尔,或甚至是雷夫‐‐他一直对我很好,但他曾为她哭泣,在她临终时难过地紧握双手‐‐而是因为弗洛伦斯。因为莉莲似乎将弗洛伦斯给了我,却又永远将她从我这里夺去。我想起过去几个月来的辛劳。我没有一如预期地将弗洛伦斯养得又胖又快乐,时间使她的悲伤不再那么专注、使她的记忆泛黄褪色。她今天晚上问我,是否还记得说要怎么见面,以及我如何失约的情形……当她问我时,她的双眸闪耀,因为两年前的那晚,我没有现身,算是帮了她一个忙。
我帮了她一个大忙‐‐现在对我来说,似乎也为自己造成了一项最糟的伤害。我再度想到我是如何度过那晚,以及接下来的几晚;我想到在幸福地的一切淫荡欢愉‐‐所有的西装、晚餐、红酒和摆姿势。在当时,我愿意将它们全都拿来交换莉莲在那场沉闷演讲的位置,让弗洛伦斯淡褐色的双眼凝视我,为我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