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师凑过去,用手中木枝挑了下宋书的下巴,作出打量的模样,挑眉问:“你长得可比我好多了,怎么还能那么傻乎乎地喜欢上那个冒牌货,他除了拥有一张我的脸,连气质都比不上我吧……你看上他哪里了?”
宋书面无表情地抬手打掉木枝,冷冷启唇说:“身材。”
“……”宋师嘴角一抽,并没有执意再去挑他的下巴,“那不也是我的?”
宋书默默地看了他两眼,动了动唇,低声说:“我并不喜欢他。”
宋师讶然:“不喜欢?那……你同意和他在一起,真的和那书里说的一样,只是因为被骗了?”
宋书顿道:“宋元清。”
宋师突然被他连名带姓叫了字,愣了愣:“嗯?”
“我信你说的话是坦诚的,但不代表我信你说的话是真的。这两者有区别。如果你真的是穿书,为什么书里完全没有记录过你会穿回来?这只能证明这个世界并不是一本书。”
“还有——”宋书盯着他,一字一顿,语气淡漠说,“你看的是一本书,但我是一个人。”
不要用书里浮于纸面的情感来揣测真实的我。
宋师沉默了一会儿,余光里瞥见火光跳跃,他在寂静的滋啦声里低声道:“抱歉。”
从他穿越以来,自我代入的视觉一直是上帝视觉,他知道宋书经历过的一切,也能预测宋书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一直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当做了一个局外人。
哪怕是知道自己就是原主后,他也不自觉地一直以“这个世界就是一本书”的感观来看待这里的人物。
但他们并不是书里简简单单一两句就可以概括的纸片人,他们有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里的主角,鲜活又生动。
他或许该反思一下对自己的定位了。
宋书静静地看了他片刻,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见宋师没转头,最终也半阖上眼,没再说话了。
他其实还想说:我真的不是喜欢他。
我只是信任他。
我一直以为他是你啊,哥哥。
天幕边金黄色的余晖消散了,狭窄的山洞里已经沉寂了许久,宋师有一搭没一搭地添着火,背靠着石壁想着心事。
他和宋书都是长手长脚的人,靠在一起还能在山洞里勉强挤下去,一分开,挤着墙壁的时间长了,四肢都有些酸了。宋师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肩头一沉。
他涌到喉咙里的话卡在半路,又硬生生自己吞了下去,偏头一看,山洞的光线已经全部消失了,一片漆黑里只有昏黄色的火光还在跳跃,宋书偏头靠在他肩上,神色不太安稳。
宋师明白这是天黑了,野外温度下降,空气里都是冷凝的霜露味,混合着湿漉漉的草木味,山洞口的风也越来越大,宋师有内力护体,身体本来也好,没什么大碍,但宋书恢复了一些血色的的唇却又变得苍白起来。
宋师记起他背后的伤,想起刚刚还在想要出去找找草药,暗自懊悔竟然这么快就忘了,伸手再次探了探宋书的额头,出乎意料的是宋书体温却升高了。
一开始和他斗智,后又与人扭打缠斗,掉下悬崖后二月天在冷水里泡了不少时候,精神紧绷了一天,伤病堆积在一起,延迟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爆发了。
第32章洛姣“河边那个人,长着一张宋书的脸……
宋师将他揽过来,撩起他身后的衣服,果然见到他背后伤口发黑,血虽然止住了,但还在流脓,显得十分狰狞恐怖,与他脊背上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看得人触目惊心。
除了这一处伤口,他还有多处落下悬崖前的擦伤、刮痕,看上去远比宋师严重许多。
宋师的眉头越皱越紧,一直看到腰际,目光才粗粗扫了几眼后迅速放下了他的衣衫,将自己其他几件衣裳都披在宋书身上,踩着寒霜般的月色又出去一趟。
他记忆里——除了中间这两年的记忆是属于冒牌货的——十七岁之前的记忆几乎都关于独自一人到处流浪,他能钻木取火,自然也识冬虫夏草,认草药不是难事,难的是天色已晚,光线不清,很难识别丛林中能治伤的草药。
而且宋书还发着热,山洞里也不知道安不安全,有蛇蚁蚊虫还算好的,万一他不在的时候追杀他们的刺客找到了宋书……
宋师没走太远,他在周围的树林里搜寻了一圈,庆幸的是竟然找到了几株草药,他把草药磨碎了给宋书敷上,却也解不了宋书的热,甚至药性发作,可能是伤口作痒,宋书在睡梦中频频皱眉,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
宋师搂着他给他取暖,用冰凉的手背给他降温,迷迷糊糊自己也睡了一觉,虽然疲惫却也不敢睡死过去,半夜火堆熄灭了就又醒了,下意识低头去看怀里的宋书,他嘴唇苍白起了皮,似乎在呓语。
宋师醒神,凑近去听,听见他说:“……哥哥。”
宋师心头一跳,应了一声,攥住他的手。
林间好像有风声,夹杂着野兽的长嗥,月光如炼照进洞口,丛林间的寂静中,喧嚣声被数倍放大,携裹着萧萧冷风钻进了宋师耳中。
他耳尖一动,收敛神色。想了想还是将宋书依旧放在了原地,顺着声音一路悄无声息地摸过去,在护城河的河边隐隐听到了刚刚的脚步声。
更远的人声还在远处,有些吵闹,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喊着谁的名字,而这个在洞口远处来回走过一遍的脚步声主人,此刻正站在河边,背对着宋师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