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的牛奶在桶壁上流淌的响声飘到坐在橡木杆上的哥萨克们的耳边。女主人挤完牛奶,往屋于里走去;她略微弯着腰,像天鹅的翅膀一样,弯着的左胳膊,提着满满的一桶鲜奶。
&ldo;谢马,你去找找小牛吧!&rdo;她在门柱处像唱歌似地喊道。
&ldo;米佳什卡上哪儿去啦?&rdo;主人反问道。
&ldo;鬼知道他,跑出去啦。&rdo;
主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往街角走去。老头子和他女婿也起身要回家。这时主人在街角喊道:&ldo;你来瞧啊,多罗费&iddot;加夫里雷奇!到这儿来!&rdo;
老头子和他女婿走到哥萨克跟前来。哥萨克默不作声地指着草原、一阵像紫色的大球似的尘雾顺着大道滚滚而来,尘雾后面,一队队的步兵。辎重兵和骑兵在行进。
&ldo;大概是军队吧?&rdo;老头子惊愕地眯缝起眼睛,把手巴掌放在白眉毛上。
&ldo;会是些什么人,这些人是于什么的!&rdo;主人惊慌地问道。
他的妻子肩上已经披上了一件短上衣,走出大门来。她往草原上一看,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ldo;这是些什么人呀?耶稣基督,这么多呀!&rdo;
老头于没离地方,乱跺了一阵脚,就朝自家的院于走去,气冲冲地对女婿喊道:&ldo;快回家去,有什么可看的!&rdo;
孩于和妇女们都往胡同日跑去,哥萨克们三人一帮、两人一伙地走来;草原上,离村子约有一俄里的光景,一队人马正顺着大道婉蜒走来;乱哄哄的人声、马嘶声。车轮于的轰隆声随风飘到村子里来。
&ldo;这不是哥萨克……不是咱们的人,&rdo;那个哥萨克女人对丈夫说丈夫耸了耸肩膀。
&ldo;这是当然的啦,不是哥萨克。可别是德国人呀?!……不是,是俄国人……瞧,他们打的是红旗!……啊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儿……&rdo;
阿塔曼斯基团的一个身材高大的哥萨克走了过来、看来,他是在发疟疾:面色土黄‐‐就像害黄疽病似的,穿着皮袄和毡靴于。他稍稍举了举头上毛茸茸的皮帽子,说道:&ldo;看见了他们打的是什么旗子了吧?……是布尔什维克。&rdo;
&ldo;是他们。&rdo;
有几个骑马的人离开了纵队。他们朝村子飞驰而来。哥萨克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开始默默地各自回家,姑娘和小孩子们也都四散开去。五分钟过后,胡同变得寂无人声。骑马的人成伙地冲进了胡同,‐‐他们拼命抽着马,跑到橡木堆跟前,一刻钟以前哥萨克们坐的地方。家主人依然站在大门口。最前面的那个骑马的人,看样子是个头目,骑一匹深褐色的马,戴着库班式皮帽子,穿着一件保护色的军衬衣,上面系着一条宽大的红缎带子,扎着武装带,他骑马来到大门口:&ldo;好啊,当家的!请打开大门。&rdo;
炮兵的麻脸顿时变得煞白,摘下制帽来。
&ldo;你们是什么人?&rdo;
&ldo;开开大门!……&rdo;戴库班式皮帽子的战士喊道。
深褐色的马用恶狠狠的眼睛斜看着,冒着白沫的嘴里不停地嚼着笼头嚼于,前蹄直往篱笆上趴。哥萨克开了板门,于是骑士们一个跟一个地走进了院子。
那个戴库班式皮帽子的人一跃下马,迈着八字脚匆匆向台阶走去。其余的人还在下马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台阶上、把烟掏出来了。他一面点着烟,一面让主人抽烟。主人谢绝了。
&ldo;你不会抽烟?&rdo;
&ldo;谢谢啦。&rdo;
&ldo;你们这儿不都是旧教徒吗?&rdo;
&ldo;不是,我们信奉正教……你们是什么人呀?&rdo;哥萨克愁眉苦脸地盘问道。
&ldo;我们吗?我们是第二社会主义军的战士。&rdo;
其余的人下了马,也牵着马朝台阶走来,拴在台阶栏杆上。其中的一个‐‐细高个儿,留着像马鬃似的披散的额发,两腿直碰马刀,朝羊圈走去。他像主人似的打开羊圈的门,弯着腰,钻进板棚的横梁下,抓着羊角,从那里拉出一只长着沉重的尾巴的、阉过的大绵羊。
&ldo;彼得里琴科,来帮帮忙!&rdo;他用尖利的高音喊道。
一个穿着短小的奥地利军大衣的矮小的士兵快步跑到他跟前去。主人捋着大胡子在东张西望,仿佛他是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似的,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那只阔过的绵羊的喉咙被马刀割断,四条细腿直踢登的时候,他才哼了一声,走上台阶去。
那个戴库班式皮帽子的战士和另外两个士兵‐‐一个中国人,一个俄罗斯人‐‐跟着主人走进了屋子。
&ldo;你不要生气,当家的!&rdo;那个戴库班式皮帽子的战士跨过门,戏谑德地喊道。&ldo;我们会多给钱的!&rdo;
他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口袋,咯咯地大笑起来,又忽然止住笑声.眼睛盯住了女主人。她咬紧牙齿,站在炉炕旁边.用惊骇的目光望着他。
戴库班式皮帽子的战士转过脸朝着那个中国人,惊恐地乱眨着眼睛,说道:&ldo;你跟他,跟这位大叔去,&rdo;他用手指头朝主人指了指,说道:&ldo;你跟他去‐‐请他给马一点草……给点儿草料吧,掌柜的,明白吗?我们多给钱!赤卫军是不抢劫的。掌柜的,去吧,啊?&rdo;戴库班式皮帽子的战士说话的声音带一种金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