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遣队的车辆驰人道利人居住区。风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盘旋飞舞。在一家院子里,一个乌克兰老大娘喊叫着在往马车里扔枕头。她的丈夫光着脚,没戴帽子,拉着马笼头。
到了鲁巴什金才获悉,波乔尔科夫派出的设营战士已被哥萨克的巡逻队俘虏,押到山岗那面去了。看来,哥萨克已经离这儿不远了。经过短暂的会议后,决定往回走。起初坚决主张继续前进的波乔尔科夫也动摇起来。
克里沃什雷科夫一声不响,他的疟疾又发作了。
&ldo;也许,咱们还可以继续前进吧?&rdo;波乔尔科夫向参加会议的本丘克问。
本丘克冷冷地耸耸肩膀。对他来说,继续前进或者往回走‐‐全都一样,只要走就行,只要能摆脱形影不离地追着他的忧愁就行。波乔尔科夫在装着机枪的马车旁边来回踱着,大谈其去梅德维季河口的好处、但是一个哥萨克宣传员急忙打断了他的话:&ldo;你疯啦!你要把我们领到哪儿去呀?领到反革命那儿去吗?老兄,别胡闹啦!我们要往回走!我们不想去白白送死!瞧,那是什么?你看见了吗?&rdo;他往小上岗上指了指。
大家都回头看了看:小土岗上清晰地露出了三个骑马人的身影。
&ldo;这是他们的侦察兵!&rdo;拉古京喊道。
&ldo;瞧,还有哪!&rdo;
骑马的人不时在土岗上出现。他们忽而聚到一起,忽而又分散开去,忽而隐没在土岗后面,忽而又重新出现。波乔尔科夫下令往回走。他们穿过阿列克谢耶夫斯基村。那里的老百姓显然已经预先得到哥萨克的警告,一看到特遣队的车辆走近,立刻就都躲藏起来,或四散逃走了。
天色暗了下来。下着烦人的、没完没了的、冰凉的小雨。人们全都淋透了,冻得浑身直哆嗦。大家端着步枪,走在大车旁边,时刻准备射击。道路绕过一道长长的山坡,进入了一片洼地,穿过洼地,又弯弯曲曲地爬上山岗。哥萨克的侦察兵在山岗上忽隐忽现。他们跟踪着特遣队,使特遣队的人们本来已经很紧张的情绪更加紧张了。
在一条横过洼地的沟谷边,波乔尔科夫从大车上跳下来,简短地命令其余的人说:&ldo;准备战斗!&rdo;他松开自己的马枪上的保险机,在车旁走着。沟谷里‐‐有一道小堤坝‐‐一片蓝蓝的春水。小池边潮湿的泥土上印满了来饮水的牲口的蹄印。坝顶长满了艾蒿和宽丝子,坝下水边,是一片惊。阵的香蒲和尖叶子的榛子树在雨中沙沙作响。波乔尔科夫本以为会在这里遭到哥萨克的伏击,但是派到前面去的侦察员却一个人也未发现。
&ldo;费奥多尔,他们现在不会来的,&rdo;克里沃什雷科夫把波乔尔科夫叫到大车跟前来低声说。&ldo;现在他们不会来进攻。夜间他们才来呢。&rdo;
&ldo;我也这么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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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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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西天乌云密布。夜幕低垂。远处,顿河沿岸一带,电光闪闪,橙黄色的闪电像只受了重伤在垂死挣扎的大鸟颤抖的翅膀。那里的天边,从乌云下透出夕阳的余晖。草原像只巨大的酒杯,斟满了寂静,在沟壑的皱褶里还隐藏着忧郁的白昼的回光。这天的黄昏景色不知怎么的.给人以秋天的凄凉感觉。就连那还没有开过花的野草也散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腐烂气息。
波乔尔科夫一面走着,一面闻着各种潮湿的草香气味。他偶尔停下来,刮下沾在鞋后跟上的污泥然后又挺直身子,艰难、疲倦地移动着他那笨重的身躯,敞着的皮上衣全淋透了。
到达波利亚科沃‐‐纳戈林斯克乡的卡拉什尼科夫村的时候,已是深夜。机枪队的哥萨克离开大车,分散到各家各户去住宿。心神不安的波乔尔科夫命令设置步哨,但是哥萨克们很不情愿地集合起来去值勤。有三个居然拒绝去集合。
&ldo;交同志审判会审判他们!不服从战斗命令者‐‐枪毙!&rdo;克里沃什雷科夫火冒三丈,生气地说。
提心吊胆的波乔尔科夫痛苦地挥了一下手,说道:&ldo;长途跋涉,把队伍拖垮了。他们是不会进行抵抗的。咱们完啦,米沙特卡!……&rdo;
拉古京最后总算集合了几个人,派到村外去巡逻。
&ldo;可别睡觉,弟兄们!否则,咱们就要束手就擒啦!&rdo;波乔尔科夫在巡视各家时,嘱咐那些特别接近他的哥萨克说。
他整整在桌边坐了一夜,用手托着脑袋,沉重、嘶哑地喘息着。黎明前,他把大脑袋趴在桌子上,稍稍打了一个盹儿,但是罗伯特&iddot;弗拉申布鲁德尔从隔壁院子里走过来,立刻把他喊醒。开始准备出发。天已经亮了。波乔尔科夫从屋子里走出来。在门廊里遇到了刚挤完牛奶回来的女主人。
&ldo;山岗上有马队在跑。&rdo;她冷冷地说。
&ldo;在哪儿?&rdo;
&ldo;就在村于外边。&rdo;
波乔尔科夫跑到院子里一看:村子上空和像篱笆似的柳树梢头笼罩着白茫茫的晨雾,雾幕外,可以看到一队队人数众多的哥萨克队伍一他们在频繁调动,有的是小跑,有的在像兔子似的大跑,对村庄进行包围,并在不断地缩小包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