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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第1页）

选举村政权以后的第二天，全村家家都交出了武器。在革命军事委员会占用的莫霍夫家的房子里，暖和的门厅和走廊里都堆满了枪支。彼得罗&iddot;麦列霍夫也把他和葛利高里的两支步枪、两支手枪和一把马刀送来了。弟兄俩留下了两支军官用的手枪，只是把跟德国人打仗时带回来的枪支交了出去。

彼得罗如释重负似的回到家里。葛利高里正在内室，袖子挽到胳膊肘子以上，用煤油擦两支拆卸开的、生了锈的步枪大栓零件。两支步枪就立在床边。

&ldo;这是从哪儿弄来的？&rdo;彼得罗大吃一惊，胡子都耷拉了下来。

&ldo;这是爸爸到菲洛诺沃去看望我的时候带回来的。&rdo;

葛利高里的眯缝得窄窄的眼睛里闪着光芒。他的两只沾满了火油的手插在腰里，哈哈大笑起来。但很快他又非常突然地停住了笑声，像狼似的咬得牙齿咯吱直响。

&ldo;两支步枪‐‐值得什么大惊小怪！……告诉你，&rdo;虽然屋子里一个外人也没有，他还是耳语说，&ldo;父亲今天对我说，&rdo;葛利高里又敛住笑容，&ldo;他还有一挺机枪哩。&rdo;

&ldo;你就胡说吧！哪儿弄来的？要那玩意儿子什么！&rdo;

&ldo;他说，是用一袋酸奶渣从几个哥萨克辎重兵手里换来的，可是我以为老家伙是撒谎！一定是偷来的！要知道他就像屎壳郎一样，什么都要往家拖，就是拿不动的东西都要拖。他悄悄对我说：&lso;我有一挺机枪，埋在场院里。枪上有个弹簧，可以拿下来当螺旋钩用，不过我没有拆。&rso;我问他：&lso;你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处？&rso;他说：&lso;我很喜欢这个宝贵的弹簧，也许能派上什么用场、这是很值钱的，是铁的……&rdo;

彼得罗大怒，想到厨房里去找父亲，但是葛利高里劝住了他。

&ldo;算了吧！帮我擦洗装枪吧。你能问出什么道理来！&rdo;

彼得罗擦着枪筒子，气得哼哧了半天，后来有点儿回心转意地说：&ldo;也许是对的……说不定会有用的。让它埋在那儿好啦。&rdo;

就在这一天，托米林&iddot;伊万带来一个消息，说卡赞斯克正在枪毙人。他们靠着炉子抽了一会儿烟，谈了一阵子。彼得罗说话的时候总在想着什么。他很不习惯思考问题，所以很费劲，额角上都急出汗来了。托米林走后，他说：&ldo;我现在就到鲁别任村去找雅什卡&iddot;福明。我听说，他这些日于正在家里。据说，他正在搞个什么区革命委员会，不管怎么说‐‐好歹得找个护身符呀。我求求他，万一有什么事，请他照顾照顾咱们。&rdo;

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把骡马套在塞得满满的爬犁上。达丽亚裹着一件新皮袄，和伊莉妮奇娜喳喳说了半天。然后一起跑到仓房里去，从那里拿来一个包袱。

&ldo;这是什么东西！&rdo;老头子问。

彼得罗没有做声，伊莉妮奇娜快嘴小声说：&ldo;这是我藏的一点奶油，以防万一的。不过现在就不能舍不得奶油啦，我叫达丽亚拿上，带去送给福明的老婆当礼物，也许，也许彼秋什卡用得上，&rdo;她抽泣起来。&ldo;去当兵服役，拼死拼活，到头来却要为肩章，为这鬼东西受罪，说不定会出什么岔子……&rdo;

&ldo;住口，贫嘴娘儿们！&rdo;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怒冲冲地把鞭子扔到于草上，走到彼得罗跟前，说：&ldo;你送给他些麦子。&rdo;

&ldo;他要麦子干什么呀！&rdo;彼得罗发火了。&ldo;爸爸，你最好到阿尼库什卡家去买点儿烧酒，用不着什么麦子！&rdo;

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用衣襟盖着，拿来一大瓶烧酒，夸耀说：&ldo;真是他妈的好酒！简直跟尼古拉皇上喝御酒一样。&rdo;

&ldo;老狗，你倒已经先尝过啦！&rdo;伊莉妮奇娜骂道；但是老头子就像没有听见似的，他像吃得饱饱的猫一样眯缝起眼睛，哼哼着，用祆袖子擦着被酒烧得麻酥酥的嘴唇，精神抖擞、一瘸一拐地往屋子里走去：彼得罗像客人似的，坐上爬犁，从院子里赶了出去，大门就那么大敞着。

他带着这些礼物去拜访那个现在有权有势的老同事：除了烧酒以外，还有一块战前织的哗叽衣料、一双靴子和一俄磅珍贵的茉莉花茶。这些东西都是他在利斯基抢来的，那时，第二十八团攻占了这个车站，队伍就散了，洗劫了停在那里的火车和仓库……

就是那一次，他在一列被洗劫的火车里抢了一只装着女人衣物的篮于。．他叫到前线上去的父亲把篮子带回家来。于是达丽亚就得意洋洋地穿上从未见过的摩登衬衣，引得娜塔莉亚和杜妮亚什卡羡慕得要命。细薄的外国料子比雪还白，每块儿绸子上都印着商标和印记。裤子上的花边比顿河上的泡沫还要漂亮。达丽亚在丈夫回来的头一夜，就是穿着这条裤子上床睡的。彼得罗在熄灯前，宽容地笑着问：&ldo;男人的裤子，你也拿来穿？&rdo;

&ldo;穿这条裤子又暖和又好看，&rdo;达丽亚像在梦幻中似的回答说。&ldo;也真叫人纳闷，如果真是男人穿的‐‐应该再长一点儿。还镶着花边……你们男人家还镶什么花边啊？&rdo;

&ldo;大概贵族老爷们穿的衣服是要镶花边的。关我什么事啊？你穿吧，&rdo;彼得罗睡意朦胧地搔着痒痒，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