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iddot;阿列克谢耶维奇死得缓慢、痛苦。生命很不情愿离开他那骨骼粗大、健壮的躯体。一直到扎了第三刀,他还在不住地张嘴,还从呲着的沾满鲜血的牙齿缝里透出拖着长腔的、沙哑的惨叫声:&ldo;啊‐‐啊‐‐啊!&rdo;
&ldo;唉,你这个刽子手,滚你妈的蛋吧!&rdo;司务长,押送队队长推开&ldo;牛皮小王&rdo;,认真地眯起左眼.举起手枪瞄准。这一枪就像是发出了信号,那些还在审问俘虏的哥萨克们都动手打起他们来了。俘虏住四面乱跑,步枪声夹杂在人们的呼叫声中,显得那么单凋、急促……
过了一个钟头,葛利高里&iddot;麦列霍夫回到了鞑靼村。一路上他拼命抽马,那匹马从霍皮奥尔河口镇跑出来,跑到两个村子之间,就倒毙在路上了。葛利高里自己扛着马鞍子,走到附近的一个村于里,在那儿换了一匹不怎么样的瘦马。所以来晚了……鞑靼村的步兵连已经顺着山岗往霍皮奥尔河日地区的村庄开去,向霍皮奥尔河口区的边界开去,那里正在跟红军骑兵师的部队进行战斗。村子里很安静,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夜像黑色的雾一样笼罩了四周的山岗、顿河对岸、窃窃私语的杨树和白蜡树……
葛利高里骑进院子,走到屋里。没有灯光。蚊子在浓重的黑暗中嗡嗡叫着,堂屋角落里的圣像闪着暗淡的金光。葛利高里吸了一日自幼就熟悉的。自己家里令人激动的气味,问:&ldo;谁在家呀?妈妈!杜妮亚什卡!&rdo;
&ldo;葛利沙!是你吗?&rdo;杜妮亚什卡的声音从内室里传出来。
一阵光脚板踏在地上的呱卿声,门缝当中出现了杜妮亚什卡白色的身影,她正在匆忙地系着衬裙。
&ldo;你们怎么睡得这样早?妈妈在哪?&rdo;
&ldo;我们这儿……&rdo;
杜妮亚什卡不做声了,葛利高里听见她激动短促的喘息声&ldo;你们这出什么事啦?俘虏早就押过去了吗?&rdo;
&ldo;打他们啦?&rdo;
&ldo;怎‐‐么?……&rdo;
&ldo;哥萨克把他们打了一顿……葛利沙!咱们家的达什卡,这个该死的东西……&rdo;杜妮亚什卡的声音里带着愤怒的哭声,&ldo;……她亲手把伊万&iddot;阿列克谢耶维奇杀死啦……朝他开了一枪……&rdo;
&ldo;你胡说些什么呀?&rdo;葛利高里惊讶地抓住妹妹的绣花衬衣的领子,喊道。
杜妮亚什卡的白眼珠卜闪着泪花,葛利高望从凝结在她瞳人上的恐怖神情看出,他没有听错。
&ldo;那么米什卡回科舍沃伊呢?还有施托克曼呢?&rdo;
&ldo;俘虏群里没有他们。&rdo;
杜妮亚什卡简短地。不连贯地把打杀俘虏的情况和达丽亚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
&ldo;……妈妈害怕,不敢跟她一起睡在家里,躲到街坊家去啦,达什卡不知道在哪儿喝得大醉回来……醉得像一摊烂泥、这会儿正在睡哪……&rdo;
&ldo;睡在哪儿?&rdo;
&ldo;在仓房里。&rdo;
葛利高里走进仓房,大敞开门。达丽亚正不害臊地撩起裙子,睡在地上。她摊开两只细胳膊,右颊上沾满了日水,闪闪发光,从张着的嘴里喷出浓烈的烧酒气味。她歪着脑袋,不舒服地躺在那里,左颊紧贴在地上,困难地呼呼喘着气。
葛利高里从来还没有体验过像现在这样渴望砍杀的感情。他在达丽亚的脑袋跟前站了几秒钟,气得直哼哼、摇晃,咬牙切齿,极端憎恶。仇恨地打量着这个横在地上的躯体。然后往前迈了一步,用钉着铁掌的靴后跟踩在达丽亚闪着两道高高的弯眉毛的脸上,沙哑地骂道:&ldo;毒‐‐蛇!&rdo;
达丽亚醉意懵懂地嘟哝着,哼哼起来,葛利高里双手抱住脑袋,刀鞘碰得门限叮当乱响,跑到了院子里。
他没有去见母亲,当天夜里就又返回前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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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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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红军的第八军和第九军在春泛开始前未能摧毁顿河军的抵抗,开过顿涅茨河去不过一直还想在个别地区转人攻势。这些进攻大都以失败告终。战场上的主动权转到了顿河军指挥部手里。
五月中旬以前,南部战线并无显著变化。但是变化不久必将发生。根据还是由前任顿河军总司令杰尼索夫将军和他的参谋长波利亚科夫将军制定的作战计划,已经把所谓的&ldo;突击兵团&rdo;集结到卡缅斯克和白卡利特瓦河口镇地区。把新顿河军中受过训练的基干分子组成的过得硬的、经过考验的顿河下游的几个团,如贡多罗夫斯基、格奥尔吉耶夫斯基及其他一些团,都调到前线这一个地区来了。根据粗略的估算,这个突击兵团拥有一万六千步兵和骑兵、二十四门大炮和一百五十挺机枪。
按波利亚科夫将军的意图,这个突击兵团要协同菲茨哈拉乌罗夫将军指挥的部队,向马克耶夫卡镇方面进攻,击溃红军第十二师,然后在第十三师和乌拉尔师的两翼和后方活动,挺进到顿河上游境内,与叛军连成一片,接着就进军霍皮奥尔河地区,使那些患了布尔什维主义症的哥萨克&ldo;恢复健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