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是在楚言曾祖父那一辈分的家,那时候楚家式微,曾祖父与哥哥分了家,曾叔伯分到了大部分家产,而楚言的曾祖父则过得很辛苦,年少的定国公都得下地干活才能维持生计,曾祖母没熬几年就去了,连副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
好在定国公长大后走了从军这条路,他们这边的楚家才扬眉吐气,功绩赫赫,威震西北。
不管定国公在战场上多么豪气冲天不拘一节,但对于曾叔伯当年对曾祖母的见死不救仍耿耿于心,一直不与仁和坊的楚家破冰,老死不相往来。
今次要为了她,与那边和解吗?过继一个儿子来。
定国公摆了下手,道:&ldo;这家里还是需要有个姓楚的小子来跑腿呀!&rdo;他这双腿越来不中用了,就是夏天哪一日下了雨,他这膝盖也是疼的。
楚言眼神黯然:&ldo;只恨茜茜不是男儿,不能为阿翁分忧。&rdo;
&ldo;说什么傻话呢!&rdo;定国公骂了一句。
&ldo;可是若过继,那爵位该如何?只怕圣上会不悦。&rdo;
一门双爵,却无男丁。这两个爵位不可能都被旁系血脉继承,虽然圣上恩宠,但为了避免被人觉得得寸进尺、恃宠而骄,定国公舍弃了自己的爵位,留住了儿子的追封,从来都没有打算过继。
如今若是过继,圣上会怎么想呢?
定国公看她的眼神有些悲哀和怜惜:&ldo;你呀!太看重爵位了,这是执念。既然老天开眼,让你重活一次,这个就放下吧!爵位并不重要,你过得开心才是阿翁最想看到的。&rdo;
孙女这般看重爵位,只因她自己也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子?定国公几不可微的叹喟,他没有在她面前说什么,府里的下人也不敢说什么,但不代表外面的人不会嘴碎的说什么。那么多风言风语,她必然会听到。
楚言愣怔一瞬,道:&ldo;我怎么能放的下?这是阿翁和父亲辛苦得来的,我怎么可能放下!&rdo;
&ldo;傻孩子,我和你父亲最大的荣誉又不是这些个爵位,&rdo;定国公失笑,目光渐渐幽远,叹喟,&ldo;我们最大的荣誉是在西北击败了百年外敌突厥,天降神将,楚家一门。这些才是武将留在青史上最重要、不可磨灭的功劳,无论多少年后,百姓提到咱们楚家不是说咱们楚家做了国公做了侯爵,而是守卫边疆驱逐外敌的种种事迹,这才是楚家最大的荣誉。&rdo;
楚言怔住,抬头看到祖父站的笔挺,巍然如山,那种由内而外的自豪傲骨侵染了四周,武将的荣誉?金戈铁马,马革盛尸,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她忽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铺天盖地而来的羞愧令她抬不起头。
定国公没有哄她,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悲凉。
&ldo;郡主明河所出次子可继承关内侯一爵&rdo;这句话是圣上亲口许诺,但它就像是一个魔咒一般,从小就缠绕着她,爵位爵位爵位……孙女还小的时候他只认为她听不懂这些,谁知潜移默化,久而久之她便将爵位放在了第一位,忽略了太多,而他确实不会教导女孩,舍不得打舍不得骂。
他忽然记起她小时候听到别人议论孩子的事,回来之后,她就问:&ldo;为什么他们都看中长子?次子才重要嘛!&rdo;
为什么?
&ldo;因为次子要继承关内侯呀!&rdo;她理所当然。
当时只觉她是童言天真,后来才知这就是她的认知,她被大人们的话深深影响。不少人都说他没教好孙女,才会让孙女对赵怀瑾纠缠不休,可没有人知道,他觉得这样很好,能让孙女不再纠结于爵位一事,有自己的追求才是好的。
好好想想吧!这世间有几人的命能重来一次?既然有幸,就得好好把握。
他走出了湖心亭,曾以为赵怀瑾是孙女最佳的良配,而孙女又正好倾心于他,但是……他摇摇头,恐怕一切并不如他所愿,只是孙女知道他太看重赵怀瑾,不想让他知道赵怀瑾对她不好,所以才以赵周氏作借口。
他的眼神渐渐冷厉,这次绝对要让茜茜过得如意。
楚言掩面哭泣,她确实忘了根本,忘了楚家真正的荣誉是什么!她从小到大最看重的就是爵位,前世死前最不甘心的亦是这个,所以她才会想着随便找个寒门入赘就是,阿翁……她着实辜负了阿翁的期望。
初八的一大早,阮家就派了马车过来接楚言一起去往孙家。早在楚言小时候,去往各府的宴席就是和阮母林氏一块去的。
楚言一想到要面对阮珍就有些头疼羞窘,因为赵怀瑾,她们二人闹崩了,今年过完年后就有点不相往来的意味,虽然长辈们都希望她们和好,可是那时候她太倔,也拎不清,再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也让她无颜再去跟阮珍重归于好。
&ldo;郡主,到阮府了。&rdo;青婷道。
楚言微顿,刚下马车,林氏就过来笑着道:&ldo;快来,四娘都等你许久了。&rdo;
&ldo;茜茜见过伯母。&rdo;楚言微微一笑,觉得面对阮珍还有些赧颜。
阮珩在马上朝她打了个招呼,在一旁笑得贱兮兮的,碍于林氏在这里,倒是没有说什么。
楚言进到阮家的马车里,阮珍见到她,面色严肃了一瞬,撇开了脸不看她,也不打招呼。
林氏无奈的扫了女儿一眼,对楚言道:&ldo;你们两个丫头呀,脾气都一样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