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思那个炕里有着啥玩艺,咱们去瞧瞧。”
老孙头说:
“早瞧过了。”
郭全海又问:
“扒开来看过没有?”
老孙头说:
“那倒没有。”
“走,我们去扒去。先叫他们一家搬到西下屋去住。”郭全海带领人们,拿着铁锹、铲子和铁探子,往杜家走去。到得那里,干仗的人收场了,卖呆的人回家了。妯娌俩一个在里屋,一个在外屋,一个躺下了,一个正在摆动摇车子1。郭全海要胖疙疸带着孩子,搬着东西到西下屋去住。他跳上她住过的南炕,使着铁探子,仔仔细细敲着每一块青砖。敲到炕琴旁边的一块,发出的声音有点不一样。他扔下铁探子,拿起铁铲,掀开那块砖,露出一个小洋铁盒子。这时候,大伙都跳上炕来,围着郭全海,铁盒子打开,里头装的是一副金钳子,一个金牌子,一个金屁股簪子。盒里放着一个油纸包,打开来看,有一卷伪满的地照,还有两张纸密密麻麻写着字。
1吊在炕前一根悬空的横木上的木制的小孩的摇篮。
郭全海叫小猪倌去请栽花先生来。这位黑长条子又带着算盘来了,他又以为要算细账。才迈进门,郭全海招呼他道:“黑大叔,快上炕来看看这单子,看上头尽写些啥?”栽花先生把老花眼镜架在鼻梁上,拿起郭全海给他的一张焦黄的纸,念道:
民国三十五年夏历八月初八。红胡子萧祥带队逼咱交出祖产五十垧。分予李常有、初福林(老初)、田万顺、张景祥、孙永福(赶大车的),……
念到这儿,大伙都像堵在上流的水,冲开了闸口似的,哗哗地叫嚷起来,叫得最响的是老孙头:
“这是翻把账。操他妈的,把我的名也写上了,好大的胆子。”
郭全海气得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老田头说:
“他还管咱们穷人的救命恩人叫红胡子呢。”
老孙头说:
“这是汉奸话。‘康德’二年,杜善人当自卫团长,跟日本子上山去撵抗日队,他管那叫红胡子,头年萧队长来,我一打听,才知道那是打日本子最带劲的赵尚志。”
这时候,老初也来了,老孙头忙告诉他:
“你的名也写上这翻把账了。”
老初的大嗓门子叫道:
“咱们去抓起他来,揍死他也不当啥。”
郭全海忙问:
“这家伙上哪儿去了?”
“他装蒜,上山拉柴火去了。”
这时候,郭全海心里平静一些,脸不红了,从从容容地说:
“咱们不抓他,可也不能由他自由自在往外跑。宽大也不能这样。他心还没死。”
老孙头接过话来:
“对,在早,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坏蛋们犯了国法,也划地为牢。”
所有的人都应和老孙头的话:
“对,对,咱们也得叫大地主都划地为牢。”
说完这话,有人急着往外走,郭全海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