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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小栓用发烧嘶哑的嗓音喊了一声&ldo;爸爸&rdo;，哒哒哒哒地跑着，哭着扑到了那雪人怀中。小娃娃紧紧地拽着一角军大衣，衣服上有爸爸的味道。

小栓被爸爸背着的时候，又昏昏沉沉地睡去。等他醒来，已经到了午后两三点，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出了不少汗。

暨秋听到动静，推开门，摸着小栓的头，略略缓了眉眼。已是退烧了。小栓却有些紧张地看着四周，暨秋问他做什么，他着急了：&ldo;我爸爸呢我爸爸呢我爸爸又走了!&rdo;

一身笔挺的军装从门缝凑了过来，促狭道：&ldo;哈啰!&rdo;

小栓眼睛都亮了，踩在泥地上，直接窜到了那人身上：&ldo;爸爸，你这个臭小子!&rdo;

他模仿爷爷说话，叫着爸爸臭小子。

小栓爸爸头发十分整齐，笑得震天响：&ldo;你才是个臭小子!&rdo;

他又说：&ldo;不对，不该叫臭小子的，会不会越叫越臭啊，现在够臭了!&rdo;

小栓嗅着自己的被汗湿透的秋衣服，严肃地捏着爸爸的鼻子：&ldo;这叫男人味儿，我是我们家最有男人味儿的，你是第二有，爷爷是第三有!&rdo;

暨秋哭笑不得：&ldo;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养了个小子还是……&rdo;

小栓爸爸把指放在唇上嘘了嘘：&ldo;轻声点，让阎王老爷听见要勾小栓魂的。&rdo;

暨秋白了他一眼，终究看着丈夫欢喜地抿嘴笑着：&ldo;就你们家迷信!小栓这一年来可结实了!&rdo;

&ldo;可别说嘴，这不到了年下，又发了烧。从前也是这样，再熬熬吧，全好了才行，管它是不是迷信呢!&rdo;

门外有小战士敲门吼着：&ldo;报告师长，首长让您带着夫人小栓过去吃午饭!&rdo;

暨秋一愣：&ldo;首长也知道我们过来了?从前是卢二叔在这儿，年前听说调动了，二叔回南方军区了，如今是谁做首长?&rdo;

小栓爸爸微笑：&ldo;也是个熟人!&rdo;

&ldo;谁?&rdo;

&ldo;程平东!&rdo;

是他!暨秋微微蹙眉，这位本是家里老爷子最好朋友的大儿子，可是程家叔叔去世得早，老爷子接济程平东不少，后来他靠着一股狠劲，走到今日，发迹后却不大和家里来往了，只是过年过节递份礼物，不冷不热。众家子弟中，如今的程平东属第一人。

&ldo;他对你可有不好?&rdo;暨秋觉得程平东为人阴鸷，不大喜欢这人，脱口而出。

小栓爸爸摇头，低声道：&ldo;不与其人夺光辉!&rdo;

暨秋听懂了画外音，避让于他就没有不好，可是如果抢了他的风头，那就不好说了。

程平东的夫人女儿也在，待暨秋和小栓也是十分客气的，大家一团和气地过了个年，小栓还跟着程家小姐姐学会了捏饺子。两人一般调皮，小战士们也都十七八岁，还是一团孩子气，带着这两个孩子在操场上放自制的土炮，把完整的雪地炸得坑坑洼洼，满地红纸。

小栓满手黑糊糊的炮灰，玩得不亦乐乎，程家姑娘程可可年长小栓两岁，长得颈子修长，嘴唇红润，小小年纪，鹤立鸡群，气质上品。可可有好几个表姑堂姑，姑姑家又都生的是表妹，她打小身旁都是女孩子，这个爱撒娇那个又要强，一言不合就哭就挠就告状，真是烦死了。如今来了个弟弟，既诚恳又会玩，关键是憨憨傻傻的，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因此投桃报李，可可对他也十分爱护。

大年初六，延边军区127师师长顾长济带着幼子小黑回到了军区，顾长济年纪较小栓爸爸和程平东大个五六岁，之前一直不得卢军长心，被压着不用，几年未曾提拔，也是一身落索，如今程平东来了，对他非常赏识，渐渐在军中便有了超越小栓爸爸的苗头。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回来之后，先让儿子给众人拜了年。小黑身子比小栓早前还弱，因他肤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便取了小黑这样反着来的乳名。孩子同小栓一样大，却比他低了许多，瞧着怯生生的，一直趴在父亲肩头，像只刚出生的小猫，虚弱得紧。

让他去跟小栓可可一起玩，他便不情愿，只是咧嘴哭，顾师长厌烦儿子这模样，狠狠训斥，小黑反倒哭得更厉害了，跑到固定电话前，不知絮絮地和谁在通话，许久才平息。

小栓好奇地看他一眼，跑过去，只听他在说着&ldo;表叔，我晓得，好，我不哭，我不想你，嗯，等我回家咱们还玩积木，嗯，我没有哭了，真的没有了，爸爸不让我去我偏去，表叔新年好，二太奶奶新年好。&rdo;

顾师长有些尴尬地解释：&ldo;小黑跟我二姨姥的孙子年纪相仿，俩人特别投缘……&rdo;

程平东眼睛一亮：&ldo;是那位的独孙么，如今老太太教养得怎么样?&rdo;

顾师长叹气，语气里倒是带着避嫌的意味：&ldo;谁知如何了，我不大见他，年前看了看老宅，着实已经破落了，哪还有八十年代的风光。&rdo;

夜里夫妻闲话，暨秋问小栓爸爸：&ldo;那位是指‐‐&rdo;

小栓爸爸一哂，眼睛在黑暗中如明亮的寒星，带着点讽刺回答道：&ldo;俞立。&rdo;

&ldo;顾师长和俞伯伯是什么关系?&rdo;

&ldo;俞伯母大姐嫁给了姓顾的老师，后有两子三孙，顾师长就是长孙，需叫俞伯母一声二姨姥。俞伯父早些年，和伯母夫妻一心的时候，没少提拔顾长济。如今俞家分裂，他扭头只认姨姥爷，竟不肯认姨姥了，生怕惹上一身骚。顾家三个兄长前两年到我军交流，也是不大搭理顾长济的，同我喝酒时，恨极了只是一句，扯他娘的龟儿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