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侧着脸看他,心想,这老头儿可爱得嗷嗷的。
她捏他鼻子,说:&ldo;您能再活二十年,就算烧高香了。&rdo;
爷爷在父亲死后精力已大不如前,瞧起来老近了许多。大领导慰问这些老爷子,也诧异先前声如洪钟、笑容饱满的阮老居然就这样有了颓势,十二年前的丧子之痛让他颇受煎熬,军中派系林立,他四处奔走告状,说到儿子之死事出蹊跷,种种证据指明是由程平东所指使,如不严查程平乐,他阮某便自裁。
军部对裁决程平东一事颇犹豫,来凭吊时,阮令老泪纵横,如燕子护着雏鸟一样抱着棺材这道:&ldo;谁人无子,谁人又无孙,我死了儿子,如今孙女儿的命竟也要保不住吗?老妻只有独子,独子曝尸荒野,独子只有独女,独女又被人残害,昏迷数日,不知生死,您若不截了源头,我索性今日拿枪直接去毙了那个畜生。拼个你死我活,也省得他日后再施毒计,众人皆被此言所震,后来调查证实程平东果真是补后主谋,在军事法庭审理之后,将他处决。只是审理过程并未公开,成了军部一桩盖棺定论了的案子。&rdo;
阮宁握着他满是老年斑的大手,鼻子微酸,轻轻用手触了触老人这些年几乎全白了的头发。她想爷爷年轻时一定特别英俊,不然那么倔强的奶奶也不会在那么饥饿的年代依旧不肯改嫁,那么像爸爸的爷爷也不会这么招人喜爱。
阮宁带着如同看孩子的怜惜柔软地瞧着爷爷。
阮令想起什么,说道:&ldo;宋中元父母早逝,我以后给你哄孩子去。&rdo;
他说完,就捂住了嘴,恨自己秃噜了自己调查过孙女娟的事实。宋中元祖父母、父母都在一场火灾中丧生,他如今是孤家寡人。
阮宁有点无奈地看着老头儿,她说:&ldo;老胳膊老腿,好好歇看去。&rdo;
他撇嘴,摇头道:&ldo;我瞧我那些下属,家里有女儿的,通通哄孩子去了。如今倒是不论外孙内孙了。我也给你哄去,你没有爸爸,你妈妈有自己的儿子,约莫颐不上你。到时怕女婿有微词,你生了娃我就去,咱龙精虎猛着呢!&rdo;
他说:&ldo;妞妞没爸爸,但是有爷爷啊。&rdo;
我的妞妞还有爷爷。
他为了孙女儿,甘愿俯首做个孺子牛,为了孩子的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看着满头白发、白胡子,步履蹒跚的&ldo;精龙猛虎&rdo;,一皱鼻子,眼泪滚了下来。
十二年前,她离开爷爷的那一天,扭头的那一瞬间,看着爷爷用力地擦眼泪,便知道,这辈于再也不能替父亲和自己还尽这份恩情。
更小的时候,院宁试图用很多很多话去表达自己的情绪,可是那些话说完明明句句都很夸张,却哪句都没有力度。而长大以后,话变得很少、可是,每一句都不后悔。
没有人知道,那天的她走了很远,转头那会儿的微笑,其实,多想……换成哭着跑回爷爷怀里;
没有人知道,长大了的她说出的每一句没关系,通通……有关系;
没有人知道,&ldo;不后悔&rdo;也有前提,前提……没有人在意你后不后悔。
院宁住在以前的房间,当年离去时收拾了大半的行李,却还留下一小件,家中保姆阿姨收拾了存放在床下。
阮宁看了看,不过是她小时候的一些玩具、几本用完的笔记本和一沓信函。
信函从英国寄来,寄件人是她幼时好友程可可。她们通了许多年信,直至……可可父亲去世,可可人间蒸发,失了音信。
好一笔烂账。
当年程平东被枪决,可可与她母亲便瞬间与国内脱离了联系,想必她恨透了阮家,正如阮宁也恨透了她父亲一般。
阮宁默默翻开了那些信函,每一张字迹都还稚嫩张扬。当年的那个漂亮洋气的小姐姐,阮宁却从没恨过,相反还十分思念她。阮宁回想过去,自己幼时似乎只有这样一个小女朋友。她待小栓细致又温柔,是张小在变成阮宁,变成小女孩时,幻想成为的模样。阮宁觉得等自己长大,便会变成可可那样的美人,因她想得单纯,似乎自己和可可的差距只有年龄罢了。事实上,当年少女时期的程可可,明艳不可方物,便是阮宁没长歪,想必也是比不上的。
信函中掉出一张照片,阮宁拾起来,是可可初中毕业典礼时的的独照。
当年,便是这张照片,今她生了歆羡之心。
可如今再看,这张漂亮的脸竟如此熟悉。
阮宁颤抖着手点开费小费的个人网站,同网站广面上艳光四射的海报照片细细比对,却一瞬间,如坠冰窖。
除了发色、眸色,两张脸如出一辙。
海报上面英文签名&ldo;orphe&rdo;特异且明显。
从可可变成吗啡,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俞迟呢?死去的俞迟呢?他们究竟共同经历过什么?
阮宁有些诧异,觉得似乎有一条纯不断的线在扯着她往前走。
远在b城的卢安安似乎也在命运鬼使神差的安排下,同阮宁通了视频电话。他面容依旧英俊阳光,这会儿却有些祖丧:&ldo;阮宁,我知道那姑娘是谁了。&rdo;
&ldo;是谁?&rdo;
&ldo;俞迟养母的女儿,中文名叫作程可可的姑娘。她与俞迟都有另一重身份,从你当日同学会的种种表现,我想,你大概早已知道,程可可就是国际巨星费小费,而俞迟,曾是我们共同的同学林迟。费小要为了纪念林迟,从他死的那一年开始,代替他参加了本属于他的同学会,一切就解释通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