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额,“憩所在你身后百十步。”
江月白闷笑一声,“阿楚,你终于心平气和的同我说句话了。若我早知道这么做你会同我亲近,”
她赶忙打断他,“身后百步,右转十数步,有三阶台阶,门在左手边。”
秦楚捂脸,这个姿势实在难受,控的她头疼,要不是装病被扛出来,她早就三拳六脚把江月白打趴下了。
谁知道江月白借着眼睛看不见路,把她扛着在满宫里头晃悠,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江月白嗯了声,嘴角的笑容却在扩大,把她往肩上颠一颠,掉个头,十分听话的往后走了百来步,转上台阶,推开憩所的门,摸索着到了床榻前,轻轻把她放下,却握紧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阿楚,陈宫里头这一年来空空荡荡的,你不在都不像个家了,我想你,睡觉的时候想,上朝的时候想,日也想夜也想,你跟我回去吧。”
她迟疑了下,“江月白,你又在说浑话了。我同你果真有关系么?我却都不记得,再说,从我活过来那天,便和萧哥哥有了婚约,是不能和你在一起的。”
他叹息着去捋她乌亮的长发,“你从未死过,又哪里来的复活?阿楚,你听我说,你是我的结发妻子,一年前我们一起在沧澜山与赵国对战,你跌下羊肠涧,生死未卜,我找了你许久,才终于打听到你被你师父张幼陵救走了。南歧神宫是天岁的神宫,自然听天岁的旨意,是萧道隅给你服用了离钩,让你把我忘了,阿楚,我爱你,你也很爱我,你知道吗?”
这几天,他为了让她改变对自己态度苦思冥想很久,本就白了的头发又白上三分,原是怕这套说辞漏洞百出,也不好拿来诓她,可宇文琅派人给他送信说秦琬可能要害她的时候,他的心突然一瞬间停止跳动,觉得再不想个法子把她留在身边,就会置她于险地。
虽然这套说辞是假的,把他之前做的那些混账事都隐瞒了,可眼下要让她尽快回头,只有这一个办法,他愿意一试,等哪天她恢复了记忆,就算捅他三刀六个窟窿,也认了。
秦楚很狐疑,问他,“萧哥哥和你有仇?”
他摇头,说没有,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
秦楚唉声叹气,“我不是不信你,你一个国君,自然没有撒谎的必要,可是萧哥哥和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娶我只是为了给你顶绿帽子戴罢?你说的这些,我同你很相爱的话,不过是你一面之词,若我真同你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何至于我会忘得一干二净半点都不记得?不过,你眼睛看不见,还来替我出气,这个情我记下了,以后对你自然会客套些。”
江月白低笑,有些自嘲,“阿楚,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她笑,“那我从前是什么样的?”
秦楚很想知道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记忆里都有什么,听他一说,也很期待。
他摸雕双龙戏珠的床柱,掺杂些苦涩,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哦。”秦楚有些失望,枕着手臂躺下来,很从容很淡定道,“其实我刚才想过,就算你说的有那么一点是真的,我们曾经是夫妻,也应该是不相爱的,燕宫里头从没有人和我提起这件事,就连贴身伺候我的萌橦,都不曾告诉我只言片语。”
她默了一阵儿,忽然道,“我们一定是互相厌弃罢?”
江月白的脸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忽然很无力,他觉得和她用说的,是行不通了,既然说不通,就不要说,多说是错,说多错多。
他俯下身子,在秦楚额头轻轻一点,起身道:“今天你吓到了,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我去处置秦琬和郭后,临江去昙中请相里药师,过不了几日便会回来,你父君的瘫症想来能医治,不要担心纯禅,这几日宇文琅会先替你照看他。”
她摸额头他方才亲的地方,心里很高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讨厌和江月白有接触,懒洋洋道:“那你处置完,回来跟我说说经过,顺道儿给我带晚膳过来,这几日我不回鸣岁宫了。”
江月白听罢转回身,眉眼飞扬,“好,会带水晶虾饺和酸菜鱼汤来。”
秦楚眼神明亮地看着他,嘴角含笑,“你知道我爱吃这个?”
他认真的点头,“你喜欢的,每一样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还知道,你最喜欢我这个模样。”
他和她之间,也不全是不好的过去,他记得那时候行军打仗,她傻乎乎的跑了几十个营帐来找他,就为了给他送亲手做的酸菜鱼汤,坐在旁边托腮看着他喝汤,开心的像个孩子。
那夜繁星满天,她拉着他坐在篝火旁边,问他说,“如果有一天,爱你的秦琬站在你面前,你会选我还是选她?”
他冷着脸,心里却高兴极了,她明明一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吃味还要装的很大度,当他看不出来那点小心思,他便笑了笑,回她说,“你知道答案。”
可她听了,笑的有些伤感,他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惹得她不高兴,随手送给她把防身用的匕首。
如果不是秦琬,他不会误会她,也不会因为张幼陵,同她生出嫌隙。
说到底,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怪他自己不信她。
秦楚侧身瞧他,“你去罢,替我唤又月过来。”
他颔首,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