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关棠想得很好,等他以后赚了钱,总有一天要让莫呈川见识一下什么是定终身应该有的排面。
但直至现在,莫呈川先举着戒指,半跪在他跟前,他完全地懵了。
楼顶地高势阔,风也大,但这会儿却如静止了一般,只余一轮太阳挂在头顶,烘得人神志不清。
关棠屏住呼吸,也不知怎么,开始剥起橘子来。
手指头抠进橘子皮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诡异,顿了顿,没停,仍是继续剥下去,垂着头喃喃道:“我得先尝一下。”
莫呈川不知道关棠什么时候对橘子这么执着了,明明以前从来没表现出特别喜欢橘子的样子,或许是这些年的口味变了。
他看着关棠专心致志剥橘子,看了不到五秒钟,看不下去了,说:“我给你剥吧。”
关棠看似剥得特别认真,但又好像心不在焉,把橘子皮掰成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最后手心里塞不下了,莫呈川默默伸出一只手,关棠就把橘子皮都放到他手心里,继续剥。
这个季节的橘子还欠些火候,皮又硬又厚,关棠闷不吭声地剥完,掰了一瓣橘子塞进嘴巴里,当即酸得一个激灵。
莫呈川看他龇牙咧嘴的,觉得好笑:“酸吗?”
“甜的。”关棠满脸大写的“酸”字,还掰了一瓣给莫呈川,直接挨着他嘴边:“尝尝。”
莫呈川往后躲:“不吃。”
关棠强硬地给他塞了进去。
莫呈川:“……”
关棠哈哈大笑,还拿剥橘子剥得黏糊糊的手去揪莫呈川几乎僵硬的脸,高兴地说:“不是做梦,不然早就被酸醒了。”
依照莫呈川的逻辑,他永远无法理解关棠每每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即使相处得再久,彼此再熟悉,这个人也不会总在他的意料之中。关棠给予他的意外太多了,大大小小,无时无刻。
莫呈川的世界是很明了乃至无趣的,他一眼就可以看到头,而这些意外是他走向终点的路途中,仅有的游戏。
当然,凡事总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莫呈川伸手隔开关棠脏兮兮的狗爪子:“脏,拿开。”
“莫呈川!”关棠喊他的名字,几乎是有些雀跃的,完全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认真地说:“你要记住这个味道。”
说完,扣着莫呈川的脑袋,倾身吻了上去。
一时间,风仿佛又扬起来了,莫呈川感觉到什么东西扫在自己脸上,带着些微的痒意——是关棠的头发,他猜。
他们正在接吻,跨越中间数年的时光,一切往事俱消。想不起为什么在这里,跟这个人一起,做着这样亲密的事情……明明唇舌间满是酸意,一尝就忍不住要皱眉,却又觉得很愉悦,如同用灵魂品摩一颗渐融的糖,由内至外,由过去至未来,渐渐都浸黏上糖的芬芳。甜。
第48章下
从莫呈川再度出现在他面前的第一眼,关棠就被各种记忆搅乱了。在记忆里的他们有时甜蜜,有时赌气,但不论如何,终归是最亲密的关系。可在现实里,关棠知道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自己要像对待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关棠甚至在心里埋怨过,当初说好了不要再出现,这人怎么这样烦人。
但他并不是真的无辜。
从他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发现莫呈川留下来的那枚戒指时,那个原本用来告别的拥抱就悄然改变了意味。或许关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一直在等,等那枚戒指揭开它的伏笔。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说,亲一顿就完事儿了。”关棠略微嘶哑道。
莫呈川先是维持着垂眸的动作,像是一时没缓过神来,忽地抬眼,将关棠看进瞳仁里。他明明没笑,没有显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仅仅是看着关棠,却生生将关棠看得脸红了。
关棠觉得自己有问题,就因为莫呈川现在蹲在他跟前,他竟然从莫呈川的眼睛里看出了狗崽子认主的感觉。
他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想象心虚了一下,然后悄悄伸手,状若自然地摸了摸莫呈川的头。
莫呈川其实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但他以为关棠是想把手上的橘子皮汁偷偷抹到他头发上。关棠总是很乐于做这种无聊的小事。放在以前,莫呈川在关棠动手的那一刻就要出手阻挡了,并且会根据情节轻重以及当时的心情,抓着关棠或轻或重地教训一番。但这会儿他忍了,假装自己并没有发现关棠偷偷在他头发上蹭了好几下,笑得好像个偷了腥的小老鼠。
终于,关棠偷完了腥,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有些“羞答答”地问莫呈川:“怎么突然想到买戒指?”
“这是一对。”莫呈川看着关棠,将他的细微神态尽皆收进眼底,“只要你愿意,所有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关棠一愣,迟疑道:“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妈当时跟你见面时说了什么。”莫呈川将戒指从小盒子里拿出来,“但你要知道,你不是要躲藏起来、不能示人的秘密,你不必心虚,不用害怕。你从前说我根本不爱你,你知道我不懂示爱,也不善言辞。但是关棠,除了你,我还没看上过别人。”
关棠盯着莫呈川的手,听着听着,脑子就慢慢懵了。这感觉跟刚才看见莫呈川掏出戒指的那一刻又不一样,那时他只是不敢置信,这会儿他却觉得酸酸涨涨的,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