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挨枪了?&rdo;六品着急地问。
欧阳苦着脸:&ldo;真不该贴着伤口开枪,震到了。&rdo;他从布带里把枪掏出来,那已经是把血淋淋的枪。
&ldo;这到底是沽宁城还是鬼子城……&rdo;六品话音未落,暴雨般的子弹扫了过来,石屑纷飞着从他们脸上割过,六品一把扛了欧阳上肩就跑,欧阳在他背上胡乱射击着,直到被六品重重扔在隐避的巷角。
阁楼上,那名半裸的机枪手正狂乱地射击着,弹壳从脸边飞过。
&ldo;浑蛋!为什么开枪?&rdo;三木一脚将他踢倒。
机枪手连忙停止射击,端正坐好,三木又一脚踢了过来:&ldo;既然已经开打了,就打下去!&rdo;
机枪手求之不得地扣动扳机,三木又一脚踢过来:&ldo;援军还没到!你这个浑蛋要节省子弹!&rdo;
机枪手的连射变成了点射。
满江楼前,两个特务从奔散的人群里挤出来,如临大敌向思枫靠近。
龙文章举枪,蒋武堂面有怒色地摇了摇手,龙文章忽然转头北向:&ldo;北边响枪,机枪,北门!&rdo;
蒋武堂将手足无措的高三宝推开,提起刀向楼梯口走去。
满江楼前的人群如潮水般分开,露出那些刀脸人的手下,他们不知所措地站着,不知如何应付这突发的变故。
被挤在巷口的四道风看着人群从眼前涌过,有热闹却看不着,他干脆跳上车座一脚踮了起来,伸手攀住了巷墙,总算是看到了,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对街矮子狞恶而憎恨的眼神,他正从一个同伴的被卷里掏出一支罕见的家伙‐‐一种日军仅在特殊任务中才使用的侧匣冲锋枪。
&ldo;谢击。(日语)&rdo;他的子弹向盯了他许久的四道风射来,四道风松手,整个人摔在黄包车上,他看了眼墙上的一排弹孔,骂道:&ldo;他娘的这还有道理讲吗?&rdo;
话音未落已经被爆响的枪声淹没,矮子的喊叫给没了主心骨的日本人一个主意,一小半按原定计划在攻击满江楼,一多半的人向全无防备的人群砍杀射击。
高昕在忽起的祸事中不知所措,直到何莫修把她拖倒在地,几发子弹从黄包车上方掠过。
矮子狂热地向四道风所在的巷口射击,他的目标只有四道风一个。
几个日军冲到满江楼前。一个在龙文章的射击中倒下,其余几个将手榴弹一齐扔了上去。龙文章扑倒在桌子后,蒋武堂一脚把身边的高三宝踢得滚下了楼梯,自己在楼梯口蹲伏,爆炸让整座楼都在晃动。
&ldo;龙文章!&rdo;蒋武堂喊,&ldo;北门!&rdo;
龙文章茫茫然从桌子后站了起来。一楼已经有几个日军冲了进来,蒋武堂一把将高三宝拖开,挥刀砍了上去,狭小的空间倒利于他的马刀发挥,刀锋过处血光飞散。
华盛顿吴提着枪在屋角发呆,蒋武堂狠踢了他一脚:&ldo;高会长丢个指头拿你手脚来换!&rdo;他立即晕晕然抢上去扶起高三宝,又是几个手榴弹飞了进来,巨响和烟雾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人群已经彻底炸了窝,两馍头竭力想拖走自己的黄包车,在人群的推挤中左冲右突。
摔得有点发昏的高昕醒过神来,她看着两对左右冲撞的车轮问:&ldo;怎么啦?&rdo;
何莫修尽力压低她:&ldo;不要看!千万不要看!&rdo;
高昕还是看到了,先看见他肩上多得吓人的血,然后看见自己的同学已经被打死在车座上,被小馍头拉着转动,一双眼正瞪着自己,高昕吓得尖叫。
老馍头终于撞出一条去路,帮小馍头把车掉了过来,流弹打在车体上发着令人牙酸的声音。
何莫修一把抓住小馍头,神情已经有点歇斯底里:&ldo;把她带走!&rdo;他已经急出了英语,&ldo;求求你了!&rdo;
小馍头抱起高昕扔在车上,拖了车飞跑,这很要命,因为车上还躺着那位同学的死尸,高昕瞪着自己的同学尖叫一阵,然后她转了身,捂着脸恸哭。
何莫修一瘸一拐跟在车后跑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也许正在经历某个历史时刻,他回身举起了相机,闪光灯让一个正在射击的日军回身,砰地一枪,相机上的闪光灯粉碎。何莫修紧跑了两步,头下脚上地扎进老馍头的车座,任由老馍头拉走了。
就这么一瞬,方才的集会场已经血流成河,仍没能弄清事态的四道风被弹雨中奔蹿的人流阻在巷口。身边的人剥笋一般一个个倒下。人圈外的矮子换上了一个弹匣,他用枪对准已经无遮无掩的四道风。面对那个蓄势以待的枪口,四道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很不甘心看着。
&ldo;我说过你们很快都会死的。(日语)&rdo;矮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大风突然拖着黄包车撞向矮子,矮子向那个庞大的身体扫射,四道风被晃倒在座位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风背上的血渍迅速扩散,瞬间变成了红色。大风的体重加上黄包车的冲劲把矮子撞晕在墙上,四道风抢起先前扔在座上的三八刺刀,一刀捅进了矮子的胸口。大风安静地滑倒。四道风拔出刀,跪下来静静看着大风,大风保持了一个安详的笑容,四道风猛地扔出刀,把对街一个射击的日军钉在铺门上。
&ldo;大的!&rdo;他踢翻了一个日本人,一膝压了下去,膝下传出碎裂的声音。